李修远喉咙干涩,他看了一眼同样面无人色的万风行和东方翎,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退意。
面对这样的对手,再战下去,毫无意义,徒增耻辱,甚至可能步叶、赵二人后尘。
“走!”
李修远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
他猛地一挥手,一道浮离真气卷起自身,毫不犹豫地向后急退!
万风行身化清风,东方翎剑光裹身,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朝着与李修远不同的方向,没入漫天黄沙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狂风依旧呼啸,卷动着沙尘,渐渐掩盖了战斗的痕迹,也掩去了逃离的身影。
熔岩巨坑边缘,灼热的气浪还未散尽。
张若虚孤身立于黄沙之中,缓缓收回了并指成剑的手。
指尖剑气敛去,他轻轻掸了掸衣袍上的沙尘与焦痕,目光望向三人消失的方向,深邃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围杀,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沙尘。
“看在师兄他们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张若虚的身影缓缓朝着黄沙深处走去,逐渐消失在这片天地之中。
……
广场上,两道身影突兀地出现。
一人鲜血淋漓,衣衫破碎,正是林玄。
另一人赵明宇虽无显见外伤,但面色灰败,眼中屈辱与不甘几乎要满溢出来。
前方宫殿那两扇沉重的大门,仿佛感应到他们的到来,缓缓地向内开启。
一道温润而蕴含生机的清气自门出,精准地打在二人身上。
清气如活物般迅速游走,所过之处,林玄身上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痂、脱落,连破损的衣衫也恢复了原状。
赵明宇萎靡的精神也为之一振,苍白的脸色恢复了红润,只是眼底那抹耻辱更深。
“进来吧。”一个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殿内深处传来。
林玄和赵明宇从冰冷的地面爬起,彼此间没有任何交流,沉默地迈步,踏入了那宏伟而肃穆的殿堂。
殿堂高阔,九道身影如同磐石般分坐两侧,气息渊深如海,正是九大宗门的宗主。
首座之上,身着明黄常服的现任皇帝夏天陵端坐着,目光平静地落在进来的两人身上。
炎阳宗宗主眉头紧锁,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明宇,怎么回事?你竟输得如此之快?”
“这……”赵明宇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头颅低垂,嘴唇嗫嚅了几下,却像被无形的重物压住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无冥宗宗主的目光则冷冷地扫过一旁的林玄。
那目光犹如实质,带着沉重的威压。
林玄感到肩头一沉,呼吸微滞,他深吸一口气,顶着那令人窒息的注视,硬着头皮,用一种尽量平稳却难掩干涩的声音,将两人在试炼中以五敌一最终惨败的结果,艰难地说了出来。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寂静。
所有宗主的目光,如同约好了一般,瞬间齐刷刷地转向了青霄宗主炼虚子的方向。
那些目光含义复杂,有审视,有探究,也有难以言喻的深意。
被众人聚焦的青霄宗主炼虚子,脸上却绽开了一个极其和煦的笑容,他捋了捋胡须,打着哈哈道:
“哎呀,诸位宗主也是知道的嘛,若虚在之前那秘境里,侥幸得了些许机缘,算是走了点运道,实力嘛……确实稍有精进,倒也合理,哈哈哈……”
他笑声爽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炼虚子心中却是波澜起伏,暗忖道:“好小子,竟强横到了这般地步?以一敌五还能完败李修远、万风行两宗翘楚……这机缘,看来比预想中还要惊人!”
殿内九位宗主,包括首座的夏天陵,脸上神情各异,或深沉,或玩味,或凝重,显然心中皆在飞速盘算着什么。
短暂的静默后,皇帝夏天陵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和无波:
“二位小友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
他说话间,右手食指随意地在座椅扶手上轻轻叩击了两下。
清脆的叩击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几乎是声音落下的瞬间,两名身着深色宦官服饰、气息内敛的太监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殿门阴影处闪身而入。
恭敬地垂首,引着心绪复杂的林玄和赵明宇,无声地退出了这座充满无形压力的殿堂。
……
慕容星背着南宫月,在狭窄崎岖的山谷中发足狂奔,每一次落脚都踏碎枯枝败叶,激起尘土。
他背后的南宫月,脸色苍白如纸,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眉心处一道若隐若现的黑气印记正缓缓晕染开来,让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不祥的萎靡气息。
他们身后,是无尽的阴煞尸潮!
腐朽的气息如同实质般紧追不舍,枯槁的手臂在虚空中抓挠,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星哥哥……”南宫月伏在他背上,气若游丝,声音带着痛苦和绝望,“放我下来吧……带着我,你逃不掉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慕容星厉声打断她,声音因急促的喘息而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要死一起死!”
他话音未落,猛地喷出一大口粘稠的黑血。
他身形晃了晃,却硬生生稳住,脚下速度丝毫不减。
“该死!”慕容星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尽是骇然与不甘,“九宗十杰,竟能强横至此?!同为玄丹巅峰,差距竟能如此之大?”
这两个问题在慕容星的脑中不断盘旋。
就在一刻钟前,他们遭遇了炼尸宗的十杰,修渊
他只是静静立在那里,周遭便尸气弥漫,遮天蔽日的阴煞之气瞬间将山谷笼罩。
尸傀如蝗虫般扑来,带着令人窒息的死意。
他们拼尽全力,剑光闪烁,符箓纷飞,然而仅仅不到十招,两人便己险象环生,护身罡气被尸气侵蚀得摇摇欲坠,体内灵力运转滞涩,颓势尽显。
若非慕容星拼着硬挨一记尸煞掌力,强行破开包围圈,此刻恐怕早己沦为尸潮的一部分。
“我身上……”南宫月的声音越发微弱,带着深深的自责,“有他留下的追踪印记……带着我,你……你跑不掉的……”
慕容星咬紧牙关,没有回应。
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托住背上的南宫月,榨取着经脉中每一丝残存的灵力,不顾一切地向前奔逃。
他心中翻腾着巨大的憋屈和愤怒:
“若不是……若不是玄灵元被封在玉牌之中,暂时无法动用……何至于此狼狈!”
“月儿别说话了,省点力气!”慕容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现在……现在只能看看能否先找到王爷或者祁姑娘她们了!他们或许有办法!”
心念至此,慕容星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内腑的剧痛。
双腿灌注最后的力量,如同离弦之箭般,在尸潮的死亡阴影下,向着山谷更深处亡命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