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师,我差不多该走了,今天又加班啊?”
行政楼的办公室里,最后一个老师关掉了面前的电脑,拎着早就已经收拾好的包包,热络地跟祁巧打着招呼。
“是啊,马上期末考试了,我刚来没多久,要忙的事情很多呢。”
祁巧也客气地回应着,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那也要注意休息啊,我先走了。”
“好,再见。”
祁巧目送着那个老师离开,待到办公室的门关上以后,祁巧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
她很讨厌和这些同事应酬,作为新来的老师,她能有这样的待遇完全是因为她父亲给她带来的影响。
当然她并不介意借助父亲的光环,因为在完成她的目标以前,她需要先保全自己……
毕竟作为整个学校里王耀祖最害怕的人,祁巧背后的势力有很大的功劳。
因为祁巧的父亲,她不会被老师们排挤,王耀祖也不敢针对她,校领导也对她恭敬有加。
这使得她更有机会去调查当年的更多细节,把该挖出来的人,一个不少地全都让他们付出代价。
在确定校园里除了巡逻的保安以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其他人了以后,祁巧打了个电话,随后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缓缓地站起了身。
天色昏暗,学校里的路灯最近因为维护的关系已经全部熄灭了,周围一片漆黑。
祁巧摸黑走到那片空地,看着已经被破开一个口子的铁丝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此时是晚上的八点,距离她的生日结束还有最后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
祁巧背着手站在空地前,昏暗的光线映照着她窈窕的身影,她轻声默念着……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祁老师,您可真是让我好找啊。怎么大晚上的约在操场上见面呢?”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祁巧的背后传来,祁巧背对着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王先生您总算来了,作为王耀祖的班主任,我觉得我有必要将最近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好好地跟您私下里聊一聊。”
祁巧没有转过身,而是选择背对着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那片空地。
“是不是那小子又给您添麻烦了?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地管教他。孩子嘛,本身就贪玩,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王昊天并不在意,甚至开始拿“小孩子不懂事”来当做挡箭牌,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儿子都做了些什么。
“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不如这样吧,我请您吃饭作为赔罪如何?”
面对祁巧,王昊天的笑容显得很谄媚,不过他打心底里是看不起祁巧的。
他唯一忌惮的是祁巧背后的祁伟泽。
“改天有机会,您也可以请您的父亲也一起过来,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嘛。”
“最近白市有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请您的父亲一起入局,钱肯定是不会少赚的!”
王昊天的语气轻松地打着哈哈,殊不知祁巧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了。
“王先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十多年前的今天,就在这个地方发生的事情?”
祁巧的这番话让王昊天微微一愣,那张肥胖的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疑惑。
他顺着祁巧的目光往前看去,看着面前的这片空地,他思来想去也没有想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嘶……祁老师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在这片空地上,赞助点什么?”
王昊天根本记不住十几年前那场因他而起的惨案。
或许现在说出“程立雪”的名字,可能他都得思考一会,才能想起来到底是谁。
因为这件事情他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对于他而言,那不过是他人生中不足挂齿的小插曲。
哪怕是死人了又能如何?
在王昊天看来他们会死是因为他们不长眼,挡了他的道,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你还是不明白,那就再等一等吧。”
祁巧看着面前的空地,此时的时间是八点二十分……
“祁老师,这么晚了还不下班啊?你们这是……哎呀,这不是王先生吗?王先生近来可好?”
八点三十,校长拎着自己的西装外套准时从行政楼走了出来,路过操场附近的时候,刚好看见了站在这里的祁巧和王昊天。
“校长啊,你们祁老师今天是怎么回事?说是要跟我说说我家孩子的问题,可是在这片空地上站了半天了,愣是一句话没有说。”
王昊天有些不太耐烦了,就算是祁巧的父亲是祁伟泽,那她也不能这么胡搅蛮缠吧?
“祁老师?你怎么回事?按照学校规定,约谈家长是需要学校里批准的,老师是不能擅自联系家长的。”
校长流露出几分不怒自威的表情,用说教一般的语气,居高临下地训斥着祁巧道。
那官腔官调的样子让人作呕,这么多年了,他一点都没有变。
“我当然清楚,可您也得给我批准啊。我申请了那么多次,哪一次不都是被您给压下来了?”
祁巧依然没有回头,就是淡然地望着那片什么也没有的空地。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要求合理,我自然是不会……”
就在校长说话间的功夫,一个看起来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迈着迟缓的步伐缓缓地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校长在看到那个人以后,顿时都呆住了。
“王……王振国先生?您……您怎么来这里了?”
校长人都懵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王振国了。
再次见到王振国,他的心中莫名地多了几分心虚的味道,甚至都不敢跟他正面对上视线。
“你……你还要折磨我多长时间?”
王振国指着面前的空地,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沙哑,听得出来,他的状态很差。
每说几句话都要不停地咳嗽一段时间,才能继续往下说。
王昊天和校长此时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他们都不理解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祁巧对着这片空地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而王振国来了以后就指着这片空地破口大骂。
因为骂得太难听,甚至都颠覆了校长多年前对王振国的印象。
在校长的印象里,这位有着位高权重的母亲,自身又有权有势的男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十分从容的。
哪怕程老师从教学楼上跳下来的时候,他也是很从容地就将这些掩盖了过去。
从女教师抑郁自杀的报道,再到舆论的控制,最后整个事件都无人问津,前前后后只用了三天。
掌控力之强,速度之快,让校长至此都还心有余悸。
“王先生,您先冷静一下,我们……”
碰!
就在校长说话间的功夫,一个黑影直挺挺地从天上掉了下来,溅起的鲜血还带着几分温热和腥甜。
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只见刚才还是什么都没有的一片空地上,突然多出来了一栋年代久远的教学楼。
教学楼的墙皮都已经脱落了不少了,玻璃也全都碎掉了,风吹过楼体的时候,还会发出一阵阵宛若哭泣一般的呜咽声。
很明显,眼下这个摔下来的黑影,就是从这教学楼上跳下来的。
校长和王振国一齐朝着面前的教学楼看去,一个个的全都瞪大了双眼,连腿都吓软了。
“这楼……这个楼我不是让你们拆了吗?”
王振国一把抓住校长的衣领,此时的他已经近乎失去理智了。
他用力揪着校长的衣领用力摇晃着,声音里满是歇斯底里。
“拆、拆了啊!这楼我们多少年以前就已经拆掉了。”
“只是这个地方实在是诡异,只要施工就会出人命……我们也闹不清楚为什么。”
校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此时的他也被眼前的不可思议的现象吓得语无伦次了。
要说他最害怕的,还要当属从楼上跳下来的那个不知名的黑影。
校长一脸紧张地看向地上的黑影,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明明还重重地从楼上摔下来的黑影此时却消失不见了。
只在地上留下了一滩清晰的血迹,带着几分刺鼻。
“这……这是怎么回事?”
校长被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这该死的女鬼,阴魂不散……”
王振国好像知道什么似的,看着面前的这栋废弃教学楼,挽起袖子就冲了进去。
他顾不得外面的铁丝网会把他身上划得伤痕累累,直接翻了过去,冲进了那废弃的教学楼。
“爸!”
站在外面的王昊天看着自己老爹一大把年纪,咬牙切齿地冲进教学楼的样子,也不免担心了起来。
来不及多想,他也顺着铁丝网的破口翻了进去,紧跟着也冲进了教学楼里面。
“不是……你们二位。”
校长也懵了,这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祁巧,莫名其妙出现的已经被拆解的教学楼。
他只是正常下个班,怎么就成这样了?
“校长,你不进去吗?”
祁巧缓缓地转过了身,看着身后瑟瑟发抖的校长,语气阴冷地询问道。
“我、我……我进去做什么?祁老师,你是不知道,这栋楼早就在很多年以前就被拆掉了。”
校长掐了掐自己的脸,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
他的目光锁定在地上那一滩鲜血上,整个人都下意识地颤抖了起来。
这鲜血留在地上的痕迹,像极了当年……
“当年?”
校长微微一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
“十几年前的今天,程老师就是在这栋教学楼上跳下来的。”
祁巧指着地上的血迹,清冷的眸子毫无感情地看着面前面如白纸的校长。
“她就是摔死在这里……你们都说她是自杀,她真的是自杀吗?你们可都是把她从楼上推下来的凶手!”
祁巧的声音冷得令人发指。
“反正来都来了,不如进去感受一下,当年程老师和那些被欺负的孩子们所经历的一切吧。”
“跟!跟我没有关系!”
校长疯狂地晃着脑袋摆着手,他摇头的时候,那额头上豆大的冷汗被他甩得到处都是。
仿佛这样就能够把他的罪责给撇清似的……
“我、我也是被迫才这么做的,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校长还想跟祁巧讲清楚里面的水有多深,可祁巧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直接让他哑口无言。
“学校教学楼上明德至善四个字,是校长你刚刚任职的时候写下的吧?”
“那时候的白市中心小学就连土操场都没有,可是孩子们都能在阳光下学习、成长,互帮互助,和谐友爱。”
祁巧的话让校长的思绪回到了四十多年前,那时候的校长和祁巧的年纪差不了多少,也和死去的程老师年纪差不了多少。
“没有绝对的坏孩子,只有不会引导的老师和家长,这话也是你最喜欢挂在嘴边的。”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白市中心小学慢慢扩大了规模,孩子们再也不用忍受漏风漏雨的教室,学校的条件也越来越好,可你的却也开始变得趋炎附势,甚至是……同流合污。”
“以前的那个校长,去哪里了?你年轻的时候的理想,可不比已经去世的程老师要小啊。”
祁巧的话让校长整个人都垂下了脑袋,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涕泪横流。
“我能怎么办?我真的是身不由己啊……”
“学校要发展,我有那么多的孩子和老师需要负责,迈错一步可不是丢掉我的乌纱帽那么简单!同样遭到连累的还有学校里的师生。”
校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对着程老师说出那句话……
“程老师,有学生举报你……性骚扰。”
因为如果他不把程老师推出去,他得完蛋,他的家庭得完蛋,他苦心经营的白市中心小学也会被那姓王的一家搞得天翻地覆。
摆在校长面前的,一直都是一个火车难题,要么牺牲一个人拯救所有人,要么牺牲所有人,去拯救一个人……
该怎么选,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我知道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害了程老师跳楼自杀,可我没有想到她会跳楼自杀。在那以前,她还给我递了申请调职的材料,我二话没说就签了字,并且动用了我所有的人脉推荐她去别的城市更好的学校。”
“我以为她会就这样离开,待到事件平息……”
“可是她……”
校长绝望地瘫倒在地,程老师的葬礼上,就连一个花圈他都不敢亲自去送。
祁巧冷淡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她很清楚校长是在狡辩,他说的话充满了对自己的包庇。
“该搜集的证据我已经搜集完了,唯一没有办法定罪的人,只有王昊天。”
王昊天毕竟当时年纪比较小,就算是各项证据齐全,追究的也只会是王昊天的父辈。
这个小畜生依然可以逍遥自在地活着。
祁巧这样想着,抬头看向那阴森恐怖的教学楼,像是在等待着些什么。
“不过很快就不会是这样了……”
校长不太明白祁巧的意思,他顺着祁巧所指的方向看去,突然间楼顶又有一个黑影从楼顶一跃而下。
校长下意识地躲闪,还以为是程立雪的冤魂又一次从教学楼上跳下来了。
可是并不是……
待到那人摔到地上以后,校长这才看清楚到底是谁……
“王振国?”
只见王振国后背着地,绝望地仰面躺着。
他的脊椎几乎被摔碎了,但是人还有几丝气息。
他的眼睛瞪得宛若铜铃一般大小,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教学楼,嘴里不断地涌出血沫。
这样的死法是最痛苦的,他浑身上下的骨头没有一块是好的,身体也出现了严重的内出血,已经不可能活下去了。
可偏偏脑袋没什么事,所以他会保持几分仅有的意识,感受疼痛将自己一点点吞噬的感觉,最后在绝望和无尽的痛苦中死去。
校长人都傻了,他不清楚为什么王振国会突然从这教学楼的楼顶跳下来。
而他绝望地死去的地方……正好是程老师当年摔下来的位置,不偏不倚、分毫不差。
“嘿嘿嘿……嘿嘿嘿!”
那阴森的教学楼楼顶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那是王昊天的笑声。
“啊!”
紧接着那诡异的笑声又变成了刺耳的哀嚎声。
“别打我,别打我了……我错了,别打我了。”
拳拳到肉的声音在楼体里回荡着,嘲讽王昊天的声音,嬉笑怒骂的声音,还有王昊天绝望的叫声在空荡荡的楼体里回荡着。
不知道王昊天有没有想起十几年前,他欺负同学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他,会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吗?
“祁老师。”
“白小姐。”
祁巧回过头去,此时的白绾绾已经带着柳寒枝和时香凝赶来了白市中心小学。
祁巧清楚白绾绾在民俗学上很有造诣,所以在此之前就跟白绾绾打了通电话,希望她能帮两个忙。
第一是关于王振国的,这个家伙虽然死法很痛苦,可作为实打实的畜生,祁巧不希望死亡成为他罪恶一生的终点。
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
第二则是程老师,她的冤魂一直在这里游荡,没有办法离开,祁巧希望白绾绾能送程老师去投胎转世。
这些对于白绾绾来说都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