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雨水彻底停歇。
清晨的微光，尚未穿透城市的厚重阴云。
陈凡蜷缩在废弃地铁隧道的通风口角落。
冰冷。
潮湿。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霉菌的混合气味，不断钻入他的鼻腔，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
比环境更冰冷的，是他此刻如坠冰窟的心。
昨夜。
失控的边缘。
那几乎要吞噬他理智，吞噬一切的暴戾与饥饿，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他脑海中疯狂盘旋。
那个女孩惊恐的眼神。
像一根淬毒的尖刺，狠狠扎进他的记忆最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尖锐的痛。
他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
他就会变成自己最痛恨，最不屑，发誓要清除殆尽的怪物。
猩红的右眼在幽暗中微微闪烁。
此刻，它不再是单纯的力量象征。
更像是一个狰狞的，嘲笑着他无能的诅咒。
他必须找到控制这股力量的方法。
必须！
否则，下一次，他可能真的无法回头，万劫不复。
他开始强迫自己回忆。
从右眼被妖魔之血浸染，异变的那一天起。
每一次力量的提升。
每一次失控的冲动。
每一次身体不受控制的异变。
食腐者的心脏，带来了纯粹的力量，也带来了难以抑制的狂暴。
噬影的心脏，让他的常态实力暴涨至精英中级顶峰，却也让失控的风险如同滚雪球般呈几何级数增长。
单纯的吞噬，根本就是饮鸩止渴！
他尝试调动体内的力量。
不是为了爆发。
而是为了感知，为了掌控。
一丝。
再一丝。
他的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在悬崖峭壁间控制一根游走的钢丝，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一段解放……百分之一。”
他压低声音，在心中默念，小心翼翼地释放着那股熟悉而危险的力量。
体内那股狂暴的能量如同沉睡的火山，微微苏醒了一角，但立刻被他以钢铁般的意志力死死压制在一个极低的，几乎微不可察的水平。
他身体的肌肉，只是极其轻微地贲张了一瞬。
猩红右眼的光芒，也只是短暂地明亮了刹那，便迅速黯淡下去。
这种对力量的细微掌控，远比全力爆发更耗费心神，更考验意志。
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角缓缓渗出，滑过脸颊。
他一遍遍尝试。
从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二，再到百分之三。
每一次提升，都像是在驯服一头潜藏在灵魂深处，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这种精细入微的操控时。
隧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不止一个。
几道微弱却充满原始恶意的妖气，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正迅速从黑暗中逼近。
是杂兵级妖魔。
其中，还有一两只的气息，达到了精英初级的程度。
大概是被他之前战斗残留的血腥味，或是他此刻因强行压制而略显不稳的妖气波动吸引而来。
陈凡缓缓站起身。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发出轻微的骨骼摩擦声。
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战斗，尤其是在他尝试掌控力量的关键时刻。
但麻烦既然自己找上门，他也从不畏惧。
三只形态扭曲，类似巨型蠕虫的杂兵级妖魔率先从黑暗中爬出，湿滑的表皮在幽暗中反射着微光，口器中发出令人作呕的嘶嘶声。
紧随其后的，是两只身形干瘦如柴，爪牙却异常锐利的精英初级“影爪”。
它们猩红的眼珠死死盯着陈凡，毫不掩饰那份贪婪的食欲。
在它们眼中，陈凡就是一顿散发着气息的美味“食物”。
陈凡没有立刻使用“段解放”。
他想试试。
在常态下，仅凭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和对身体日益增强的掌控，能做到什么程度。
同时，他的猩红右眼，几乎是下意识地，锁定了冲在最前面的一只精英初级影爪。
那只影爪正张开闪烁着寒光的利爪，带着一股腥臭的狂风，恶狠狠地扑来。
就在它那锋利的爪尖即将触碰到陈凡衣角的刹那。
【猩红右眼瞳孔深处的光芒，微不可察地一凝。】
影爪前扑的动作，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几乎无法被肉眼察觉的僵滞。
仿佛它的神经中枢，在这一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干扰，动作指令出现了刹那的断层。
虽然只有一瞬间。
短到不足以眨眼。
但对陈凡而言，这刹那的破绽，足够了。
他身体微微一侧，如同鬼魅般避开了致命的利爪。
紧接着，手肘如同一柄攻城巨锤，挟带着破风声，重重击打在影爪防御薄弱的肋下。
“咔嚓。”
一声骨骼碎裂的闷响，清晰地在隧道中回荡。
那只影爪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庞大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抽飞，重重撞在冰冷的隧道壁上，滑落下来，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再动弹。
陈凡微微一怔。
刚才那种感觉……
清晰，而又奇异。
他的猩红右眼，似乎不仅仅是感知妖气，辨别伪装那么简单。
他迅速将注意力转向另一只正试图从侧面迂回的精英初级影爪。
这一次，他刻意将更多的精神力，如同溪流般汇聚到猩红右眼之中。
【猩红右眼深处，那平日里潜藏的血色漩涡，悄然加速了旋转。】
那只影爪正要从阴影中发动偷袭，身体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茫然与痛苦。
它体内的妖力运转，似乎在这一刻出现了阻塞与紊乱，后续的攻击动作也因此变形。
虽然这种状态很快恢复，但这短暂的破绽，己然致命。
陈凡的身影如同暗夜中的捕食者，悄无声息地欺近。
他那经过力量强化的指尖，此刻闪烁着非人的幽光，精准而迅疾地划过影爪脆弱的咽喉。
嗤啦——！
墨绿色的妖魔血液，如同喷泉般喷溅而出。
剩下的几只杂兵级妖魔，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发出惊恐的嘶鸣，连连后退。
陈凡没有给它们逃跑的机会。
他主动催动猩红右眼。
一圈无形的，带着血色意味的波纹，以他的右眼为中心，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那几只智慧低下的杂兵级妖魔，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了脆弱的精神核心。
它们身体同时僵首。
眼中充满了原始的恐惧。
甚至连逃跑的本能，都在这一刻被强行剥夺，暂时忘记了。
陈凡的身影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它们之间穿梭。
几声沉闷的击打声后，战斗结束。
他站在原地，静静感受着猩红右眼传来的轻微灼热感，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
这种新发现的能力，似乎能对等级不高于自己，尤其是智慧较低的妖魔，产生强烈的精神震慑与短暂的妖力干扰效果。
这简首是天降的意外之喜！
就在这时，那只最早被他一肘重创，但尚未彻底死透的影爪，突然发出了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呓语。
它的声音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与无法抑制的绝望。
“墨心……大人……伟大的计划……城……城市中心……需要……更多祭品……”
断断续续的词语，如同散落在地上的珍珠，被陈凡敏锐的精神力一颗颗捕捉，串联起来。
墨心。
又是这个名字。
噬影临死前也曾怨毒地嘶吼过。
城市中心？
祭品？
这个名为墨心的妖魔，似乎正在策划着某个与城市中心重要设施或大量生命相关的巨大阴谋。
这绝不仅仅是个体实力强大的妖魔那么简单。
这个情报的价值，远超他之前的预估。
猩红右眼新能力的意外发现，以及关于“墨心”阴谋的惊人线索，让陈凡连日来因失控边缘而积累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紧紧握着拳头，感受着指骨间传来的力量。
单纯的力量提升固然重要。
但对现有能力的精细掌控和深度挖掘，同样是通往更强境界的关键途径。
他的猩红右眼，不仅仅是吸收妖魔力量的被动工具。
更是他主动出击，克敌制胜的强大武器！
或许，这才是他真正区别于其他猎魔者，甚至超越他们的关键所在。
阻止墨心的阴谋。
这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验证并进一步开发猩红右眼的新能力，找到真正掌控力量的道路。
陈凡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冰冷而坚定的斗志。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被力量的洪流裹挟，在失控边缘痛苦挣扎的野兽。
他要做一个清醒的，懂得思考，懂得利用一切优势的猎人。
猩红右眼的新能力潜力究竟有多大？能否对更高级别的妖魔产生影响？
墨心的具体阴谋又是什么？他口中的“祭品”究竟指什么？
陈凡的身影，再次融入了城市的阴影之中。
他没有丝毫犹豫，朝着未知的危险，主动迈出了坚定的步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