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低着头看着孩子,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萧景淮的手还搭在宝宝后颈处,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怕惊扰到谁。
沈若悠没有回答。她的手指悬在胸口上方,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了回来,随后又迟疑地按了回去。窗外的风拂过窗帘,吹动着她额前几缕被汗水浸湿的发丝。
她猛地抬起头:“那个钟……你看到了吗?”
萧景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眉头紧紧皱成了一道深沟。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手从孩子身上移开,转身对着门口做了个手势。外面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有人低声回应了一句。
“陈叔。”他开口时,语气沉稳得超乎寻常,“带人来。”
沈若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护士扶着靠回了床头。她刚想问怎么回事,肚子突然一阵抽紧,就像有一根铁链从肋骨下方向内收紧。她咬住下唇,冷汗顺着鼻梁滑落,在枕头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助产士一边翻看记录一边说道:“宫缩间隔变短了,再观察一会儿。”
可她根本听不进去。刚才那一眼太过清晰——那根银色秒针,的确在往回走!
“我是不是……在做噩梦?”她喃喃自语。
萧景淮握住她的手,掌心有些发凉。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被睫毛遮住。他没有说话,只是把她的被角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她的肩膀。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被推开时带起一股气流。安悦探进大半个身子,脸上还带着笑意:“我们买了汤,说是产妇要补补……”
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
沈若悠盯着窗台上的闹钟。秒针又开始动了,缓慢而执拗地逆向滑行。
“你们谁……看到那个钟了吗?”她声音颤抖。
没人回答。只有安悦慢慢退到门外,轻轻关门的声音宛如一声叹息。
剧痛再次袭来,她紧紧攥住了萧景淮的袖口。指甲陷入布料,扯出一道褶皱。
“用力!”助产士喊道。
她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肚子里好似有人在用钝器敲打,一下接着一下,震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再来一次!深呼吸!”
她吸气,可空气却像凝固了一样卡在喉咙里。她瞪大双眼,看到天花板角落的吊灯也在微微晃动,仿佛整个房间正在缓缓倒转。
“老公……”她喘着粗气抓住萧景淮的手,“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没有松开她的手,只是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鬓角。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侧,温热且紊乱。
“你现在只需要想着宝宝。”他说道。
下一波疼痛袭来时,她几乎失去了意识。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仿佛隔着一层水幕。首到一声啼哭打破了混沌,她才猛地睁开眼睛。
助产士抱着一个软乎乎的小家伙:“是个男孩,六斤八两。”
她想笑,眼泪却先流了下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她终于听到了——
钟表的滴答声,恢复了正常。
产后第二天,沈若悠醒来时发现天还没亮。她怀里的宝宝睡得正香,小脸贴在她的胸口,鼻尖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床头柜上,那只老式闹钟静静地立着。表面玻璃映出她半张脸,苍白又疲惫。
她伸手碰了碰钟面。冰冷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颤。指针停在三点十七分,一动不动。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是纸杯落地的轻微声响,还有压低的交谈声:
“……确定吗?”
“己经检查过三次了,数据没问题。”
“那就继续观察。”
沈若悠闭上眼睛,假装还在睡觉。她能感觉到萧景淮坐在床边,一夜未眠的身体靠在床沿,手臂僵硬地垂在身侧。
阳光透进来时,她终于开口:“你昨晚也看到了,对吧?”
萧景淮没有否认。他只是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动作轻得好像怕惊醒什么。
“宝宝的名字……”她停顿了一下,“我想叫他‘念’。”
他抬头看着她,目光深邃。
“念什么呢?”他问道。
“念这个世界的裂缝。”她回答。
窗外的风又吹起来了,吹动着窗帘轻轻摇曳。阳光洒在婴儿的脸颊上,温暖而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