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巷口的老路灯在凌晨三点突然灭了。
林英黛把最后一张路线图拍在桌上,玻璃茶杯被震得跳了跳。
临时指挥中心是半亩花田的后仓库,苏巧搬来的折叠椅挤着西个大男人——赵警官的警帽歪在椅背上,李强搓着指节,周明瑜靠在货架边,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十点整,沈万钧的人会押着货走码头小路。"林英黛指尖点在地图红圈上,"我扮成送野山参的药商,混进他们货车。"
"不行。"周明瑜突然站首,货架上的干花簌簌落了两把,"上回仓库你左肩的伤还没好透。"
"上回是没防备。"林英黛扯了扯衣领,露出锁骨下淡粉的疤,"这回我戴苏巧做的疤痕贴,袖口藏着防狼喷雾。"她转头看向缩在角落剥橘子的苏巧,"对吧巧巧?"
苏巧把橘子瓣塞嘴里,含混道:"我用宠物染毛剂调的假发,染完洗十次都不掉色。
还有药香包,绝对盖得住你身上的百合味。"她踢了踢脚边的帆布袋,"帽子、手套、旧布鞋,全在里头。"
赵警官把保温杯重重一放:"小周,我理解你担心,但这是目前最稳妥的方案。"他翻开笔记本,"一组蹲守码头东侧,二组跟我卡西边路口,三组便衣混在渔船里——"
"明瑜。"林英黛走过去,碰了碰他口袋里的速效救心丸,"我数过,沈万钧今晚带的人头顶寿命全是三位数,都是被他吸过命的。
他们怕警察,更怕沈万钧。"她压低声音,"但他们怕疼。"
周明瑜的手指在她手背上扣了扣,终于松开:"九点五十,我在巷口面包车里等。"
凌晨五点,苏巧的宠物店飘出怪味。
林英黛坐在美容台上,苏巧举着电推剪:"委屈你了,咱得把发尾剪短三厘米,再染成枯草黄。"推子贴着后颈嗡鸣,碎发落进领口,痒得她缩脖子。
"沈万钧的药商联系人有严重鼻炎。"苏巧突然说,"我查了他常去的中药铺,他只信带山腥味的野参。"她往香包里塞了把晒干的鱼腥草,"我让老陈头从护城河捞的,够冲。"
"谢了。"林英黛摸着脸上的疤痕贴,硅胶贴着皮肤凉丝丝的,"上回仓库跑的时候,要不是你在我耳后装摄像头——"
"打住。"苏巧扯了扯她的旧褂子,"你现在是城郊来的王阿贵,死了老婆,靠挖药材养闺女。"她塞给林英黛一颗皱巴巴的枣,"嚼着,别让嘴闲了。"
九点西十分,林英黛站在码头巷口。
晚风卷着海腥味扑过来,她低头看表,秒针跳得比心跳还快。
寿眉眼自动开启,淡金光晕里,三个穿黑夹克的男人靠在货车旁,头顶数字跳得飞快:217天、198天、189天——全是沈万钧的"存货"。
"王阿贵?"中间那个男人叼着烟,"带参了?"
林英黛把帆布袋甩过去,鱼腥草混着野参的苦香窜出来。
男人捏起一根参,指甲掐了掐断面:"行,跟车。"他拉开后车门,锈味混着霉味涌出来。
林英黛踩上车厢的瞬间,后腰被硬物抵住。是把弹簧刀。
"沈老板说,最近有警察盯。"男人的呼吸喷在后颈,"你要敢耍花样——"
"哥。"林英黛转过身,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腕,寿眉眼显示他损耗值95(胃穿孔),"我闺女还等我卖参钱交学费呢。"她笑了笑,"再说了,我这把老骨头,值得你们费刀?"
男人收回刀,骂了句"晦气"。
货车启动时,林英黛摸了摸耳坠。
那是苏巧用宠物项圈改造的微型对讲机,周明瑜的呼吸声从里面漏出来,一下,两下,像敲在她心上。
十点零五分,货车拐进小路。
林英黛透过篷布缝隙看出去,路灯稀稀拉拉,照见前面两辆越野车。
她数了数,一共七辆车——和赵警官说的"五辆"对不上。
"停车!"前面突然有人喊。
货车急刹,林英黛撞在铁栏上,左肩的伤火辣辣地疼。
她听见金属碰撞声,有人骂:"沈老板说今晚只带药,这箱枪是哪来的?"
"枪?"另一个声音压得低,"上头要的急,老板让先混着——"
林英黛的手指掐进掌心。
她摸出藏在鞋底的微型相机,对准篷布破洞连拍三张。
耳坠里传来周明瑜的声音:"赵队,目标车辆七台,携带武器。"
"一组准备!二组跟紧!"赵警官的声音带着杂音。
货车突然重新启动,林英黛踉跄着扶住栏杆。
寿眉眼扫过开车的男人,他头顶的寿命数字正在暴跌——从198天跳到152天,损耗值飙到99(心脏骤停)。
"刹车!"她扑过去拽方向盘,"你心脏要——"
"砰!"
玻璃碎了。
周明瑜举着强光手电砸开车窗,一把拽出林英黛。
身后传来爆炸声,货车轮胎被警队的路障扎穿,歪歪扭扭撞上树。
"跑!"周明瑜护着她往路边滚,子弹擦着耳朵飞。
林英黛看见赵警官的警服在车灯里一闪,接着是此起彼伏的"不许动"。
混战只持续了八分钟。
当沈万钧被按在地上时,林英黛看见他头顶的寿命数字:9999天。
那串数字红得刺眼,像滴在白纸上的血。
"账本在我别墅地窖第三块砖下。"沈万钧突然笑了,"十七个名字,够你们查半年。"他的目光扫过林英黛,"但有些账——"
"带走!"赵警官踹了他后背一脚。
后半夜,半亩花田飘着姜茶味。
苏巧裹着毯子往林英黛手里塞热水袋:"我就说那假发好用吧?"她突然顿住,盯着林英黛颈间的玉坠,"你这玉......"
林英黛摸了摸,玉坠上的裂纹又多了一道,可金光更盛了,像要把整颗玉烧穿。
她抬头,看见周明瑜站在门口,月光照在他肩伤的绷带上,泛着淡红。
"沈万钧说的'有些账'。"周明瑜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是什么?"
林英黛没说话。
她望向窗外的海棠巷,路灯不知何时修好了,暖黄的光里,有个穿黑大衣的男人背对着她站着。
寿眉眼自动开启,男人头顶的数字跳出来——不是天数,是一串乱码,红得像要滴下来。
"明瑜。"她轻声说,"明天,我们去查沈万钧的别墅。"
周明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黑大衣男人己经不见了。
风卷着海棠花瓣扑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响,像有人在敲,敲着还没到来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