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镇西巷的土地庙飘着细雨,陈墨舟的草鞋踩过门槛时,砖缝里的青苔突然泛出蓝光 —— 那是丐仙祠入口的警示,比昨日多了三道叠加的狼头纹,说明有人捷足先登。他将小顺子藏进墙根的破筐,自己贴着斑驳的神像挪动,破碗在怀中震动,碗底的青河灵脉图上,代表此处的红点正剧烈闪烁。
"墨哥,有香味!" 小顺子突然从筐里探出头,鼻尖翕动,"是王记粥铺的麦仁香......"
话未说完,陈墨舟的讨饭棍己敲在他手背。不是错觉,空气中的确飘着麦仁粥的香气,混着若有若无的檀香 —— 那是鬼面门 "镜花水月阵" 的灵识诱饵。他盯着神像的眼睛,发现瞳孔处刻着极小的镜面符文,与三年前在城隍庙看见的刺客易容术如出一辙。
"闭上眼,小顺子。" 他低声叮嘱,指尖抠进神像底座的狼头浮雕,"不管听见什么,都别信自己的眼睛。"
幻境来得毫无征兆。陈墨舟突然看见爹娘站在神龛前,娘的断臂己复原,正用瓷碗盛着麦仁粥,爹的青布长衫一尘不染,腰间别着的不再是算盘,而是镇北军的断刃。
"墨儿,回家吃饭。" 爹的声音带着暖意,和三年前那个雪夜一模一样,"你娘熬了你最爱喝的麦仁粥,喝了就不怕冷了。"
陈墨舟的指尖掐进掌心,狼头印的灼痛提醒他这是幻阵。可眼前的场景太过真实,娘的洗衣皂清香、爹长衫上的炭火味,甚至瓷碗边缘的缺口,都与记忆中被烧毁的那只一模一样。
"墨儿,你看。" 娘举起瓷碗,碗底映出他的倒影 —— 后颈没有朱砂痣,掌心没有狼头印,只是个普通的乞儿,"咱们不当英雄了,就当一辈子乞儿,娘给你补碗,爹给你打草鞋......"
吞灵钵突然在怀中剧烈震动,陈墨舟看见瓷碗的缺口处,竟藏着鬼面门的灵识标记。他想起《乞儿战典》里的警示:"幻阵之妙,在借人心愿;破阵之法,在噬其灵气。"
"好啊,娘。" 他咧嘴一笑,缺牙在 "镜光" 中闪着狡黠的光,"不过您补的碗,得让我先舔舔碗沿 —— 小顺子说,麦仁粥的甜,全在碗沿上。"
话音未落,破碗己从怀中飞出,碗沿缺角精准地扣住 "娘" 手中的瓷碗。鬼面门修士显然没料到他会对 "母亲" 出手,镜光突然紊乱,麦仁粥的香气化作黑色烟雾,露出神像后躲藏的三道身影。
"破碗吞灵!" 陈墨舟低喝,吞灵钵疯狂旋转,将镜花水月阵的灵气如抽丝般吸入。他看见幻境中的爹娘逐渐透明,最终化作三张人皮面具,飘落在地,面具后的眼睛里,倒映着他手中泛着青光的破碗。
"你...... 你不是凡人!" 为首的修士惊惶失措,他易容成的瘸子张形象正在崩溃,露出眉心的暗红印记 —— 正是镇北军特有的 "天狼灵印",只不过狼眼处被刻上了血手仙盟的匕首纹。
陈墨舟的讨饭棍 "当啷" 落地,发出与幻境中不同的钝响。他盯着对方眉心的印记,想起在乱葬岗看见的骸骨,想起瘸子张大爷临终前的金丹碎落,突然觉得喉间发苦 —— 这印记,本该是镇北军的荣耀,如今却被仙门刻上耻辱的匕首。
"天狼灵印,第七旗队。" 他的声音冷得像巷口的臭水沟,"二十年前替老王爷挡过三刀,对吧?"
修士的瞳孔骤缩,显然没料到眼前的乞儿能识破他的来历。陈墨舟却在此时施展出断刃剑诀第二式 "滚地式",不是攻击,而是贴近地面,用破碗吸收对方脚下的灵气 —— 那是鬼面门修士布置幻阵的根基。
"说!" 他的棍头抵住对方丹田,缺牙几乎要碰到对方鼻尖,"萧楼主给了你什么?是复原灵根的丹药,还是承诺灭了镇北军后,让你当青河镇的丐头?"
修士突然发出桀桀怪笑,眉心的天狼灵印泛起妖异的红光:"小崽子,你以为有吞灵钵就能翻盘?萧楼主早就算准了你会来西巷,这土地庙的丐仙祠......"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突然膨胀,竟是要自爆金丹!陈墨舟本能地将破碗扣在对方眉心,吞灵钵的青光如活物般钻进天狼灵印,竟将金丹的自爆灵气转化为丝丝暖流,反哺回他的丹田。
"原来如此。" 他看着修士逐渐萎缩的身体,发现其腰间挂着半块丐仙令,背面刻着 "血手" 二字,"你们早就在镇北军旧部身上种下灵印,一旦暴露,就引爆金丹......"
剩余两道修士见势不妙,化作流光欲逃,却被陈墨舟甩出的讨饭棍缠住。棍头的青玉剑纹在吞灵钵的加持下,竟分裂出三道虚影,如锁链般捆住对方灵根。他这才发现,这两人眉心同样有天狼灵印,只不过匕首纹更深,显然被控制得更久。
"墨哥,他们的面具!" 小顺子从破筐里钻出来,捡起地上的人皮面具,"和城隍庙的刺客一样,能变成咱们认识的人......"
陈墨舟点头,指尖抚过面具上的符文,突然想起在祖宅地窖看见的《乞儿易容篇》—— 镇北军当年为潜入敌营,曾创 "污面术",用乞丐的污衣藏真容,却不想被鬼面门偷去改良,成了伤人的幻阵。
"小顺子,把面具收着。" 他将半块带血手纹的丐仙令塞进小乞儿手中,"以后咱们也能玩这手 —— 用他们的幻阵,骗他们的人,用他们的面具,砸他们的腰牌。"
处理完刺客,陈墨舟走向神像后的密道。石门在吞灵钵靠近时自动开启,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阶,墙壁上每隔三丈就嵌着块丐仙令碎片,发出微弱的青光,照亮了刻在石壁上的字:"仙途最贱是乞儿,贱到能啃仙门骨。"
密道尽头的仙府比乱葬岗的丐仙祠更宽敞,上千具穿丐服的骸骨呈环形排列,每具骸骨腰间都挂着完整的丐仙令,掌心捧着的破碗里,凝结着淡金色的灵气 —— 正是镇北军的乞灵根。
"墨哥,他们手里的碗!" 小顺子眼尖,发现每只破碗的缺角处都刻着不同的符号,"和咱们在乱葬岗找到的碎片一样!"
陈墨舟走近最近的骸骨,发现其眉心的天狼灵印纯净无垢,狼眼处没有匕首纹。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丐仙令,玉牌在掌心发出共鸣,竟显化出一段记忆:二十年前的青河大营,一位士兵正将自己的乞灵根注入破碗,对同伴说:"若我死了,就把碗埋在丐仙祠,让后来的弟兄,能借我的灵根讨饭。"
"他们是自愿留下灵根的。" 陈墨舟低声说,声音有些发颤,"镇北军的弟兄们,就算死了,也要当乞儿的铺路石......"
他突然想起在城隍庙看见的父亲,那个总说 "当乞丐最自在" 的账房先生,原来早就在他的破碗里,种下了镇北军的魂。现在看着这些骸骨,看着他们掌心的破碗,他终于明白,所谓 "乞灵根",从来不是卑贱的标记,而是镇北军刻在骨血里的骄傲 —— 就算化作白骨,也要用最后的灵气,护着后来的乞儿。
"小顺子,把咱们的丐仙令碎片拿出来。" 他招呼小乞儿,将收齐的五百块碎片摆放在中央石台上,"这些骸骨腰间的玉牌,是完整的丐仙令,能召唤方圆百里的乞灵根......"
话未说完,吞灵钵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五百块碎片与上千具骸骨的玉牌共鸣,整个仙府的灵气如百川归海般涌入破碗。陈墨舟感觉丹田处的 "乞儿真灵碗" 正在疯狂生长,竟隐隐透出镇北军战旗的狼头虚影。
"破阵了!" 他突然大笑,缺牙在灵气中闪着光,"鬼面门以为用爹娘的幻象就能困住我,却忘了,咱们乞儿最擅长的,就是把别人的陷阱,变成自己的粮仓 —— 他们的幻阵灵气,够咱们喂饱西巷的老乞婆了!"
小顺子跟着笑起来,举起从刺客那里搜来的储物袋:"墨哥,里面还有十块下品灵石,够换十锅麦仁粥了!"
陈墨舟点头,目光落在骸骨腰间的 "仙途最贱是乞儿" 玉牌上。他突然取下自己的破碗,放在中央石台上,让碗沿的缺角与骸骨掌心的碗对齐 —— 那是镇北军的传承,是乞儿的接力,是从二十年前的青河战场,到今天的西巷土地庙,从未断绝的火种。
"走啦,小顺子。" 他重新系好丐仙令,讨饭棍在手中幻化成青光大剑,"下一处丐仙祠在城南的破窑,那里住着三个老乞儿,该给他们换换能召唤灵根的破碗了 —— 顺便,让鬼面门的人知道,咱们乞儿的幻阵,不是用来骗人,而是用来护着自己人,在这吃人的世道里,好好活着。"
走出仙府时,细雨己停,土地庙的神像前,三只野狗正舔舐着刺客留下的血迹。陈墨舟突然想起幻境中娘的话,想起爹的算盘,想起瘸子张大爷的金丹碎落。他摸了摸后颈的朱砂痣,又看了看掌心的狼头印,突然觉得这些印记不再是负担,而是镇北军刻在他骨血里的刀,是乞儿在仙途上,最锋利的剑。
"墨哥,你看!" 小顺子指着神像的眼睛,那里的镜面符文己被吞灵钵的青光染成狼头纹,"以后谁再敢用幻阵骗咱们,就让他们看看,咱们的破碗里,藏着三十万镇北军的魂!"
陈墨舟笑了,笑得像个真正的乞儿 —— 缺牙露在外面,嘴角沾着泥渍,却笑得比任何仙门修士都要畅快。他知道,鬼面幻阵的破灭,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幻阵、更多的陷阱,但他不怕,因为他的碗里,有镇北军的骸骨守护,有天下乞儿的灵根共鸣,而他的心里,永远装着那个在城隍庙喝残粥的清晨,装着爹娘用命换来的破碗,装着瘸子张大爷用金丹碎落照亮的前路。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西巷尽头时,土地庙的丐仙祠里,上千具骸骨的掌心突然亮起微光,他们腰间的 "仙途最贱是乞儿" 玉牌,在吞灵钵的青光中,渐渐变成 "仙途最贵是乞儿"—— 因为只有乞儿,才懂得用最卑贱的姿态,守护最珍贵的东西,才懂得用破碗盛起的,不仅是残粥,更是这天下的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