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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砚的布鞋碾过州衙青石板时，后颈还残留着短弩擦过的凉意。
陈十三撞开仪门的瞬间，他反手将苏若蘅推进门内，自己转身挡在她与巷口之间——首到听见身后门闩落下的"咔嗒"声，才觉出手臂伤口被冷汗浸得发疼。
"苏姑娘！"跟进来的小捕快举着药箱凑过来，被宋砚抬手拦住。
他低头看向身侧的人：苏若蘅鬓角的碎发粘在苍白的脸上，脖颈那圈红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像条狰狞的红蛇。
她攥着他衣袖的手指还在发抖，却偏要仰起脸："我没事，先看李十九。"
李十九此刻正瘫在门槛边，裤裆洇着片暗黄。
他被两个捕快架着胳膊拖进来时，膝盖在青石板上蹭出两道血痕，却连痛呼都不敢——刚才在巷子里，陆文博的人用短弩指着苏若蘅时，这豪绅可是第一个跪下来求饶的。
"关到东跨院的临时牢里。"宋砚摸出腰间的令牌拍在案上，"陈十三，带西个人守牢门，每炷香换班，钥匙你亲自管。"他顿了顿，又补一句："别给李老爷送热汤，冷馒头就井水。"
陈十三麻脸上的肌肉跳了跳，突然压低声音："宋推官，周刺史的亲随方才来传话，说后堂备了参汤。"他抬手指向二进院的雕花门，朱漆门帘后隐约有靛青官服的影子晃过。
宋砚的目光扫过那门帘，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周刺史属官中，与陆氏钱庄有银钱往来者概率63%。"他摸了摸惊堂木上的包浆缺口，那是父亲留下的老物件，当年宋伯安断案时总用它镇堂。"去回周大人，说我审完李十九就过去。"他声音平稳得像深潭，"另外，把州衙所有侧门都上闩，巡城队加派两队在墙外守着——陆老爷的人能摸到巷子口，未必摸不到后院。"
苏若蘅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她不知何时摸出随身携带的竹片笔，在随身的牛皮手札上快速写着什么，墨迹未干的纸页上是"短弩制式""劫持者口音""李十九膝盖伤痕方向"等条目。"砚哥哥，"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刚才那短弩的箭簇带倒钩，是军器监淘汰的'狼牙弩'。
陆文博能弄到这个......"
"我知道。"宋砚的拇指着惊堂木的纹路，"系统"的"逻辑推演·连环"技能正将碎片信息串成线：三天前的米行纵火案，五天前的流民暴死案，再到今日的劫持——所有线索都指向陆文博新捐的义仓。
而州衙后堂那张金漆功德榜，分明是在昭告天下：陆老爷的钱，己经喂饱了半座衙门。
"先去牢里。"他转身走向东跨院，靴底叩在石板上的声音像敲在人心上，"李十九这种人，最怕的不是皮肉疼，是知道自己成了弃子。"
临时牢是用原来的杂物间改的，墙根还堆着半袋发霉的谷壳。
李十九被按在草席上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刚才苏若蘅撞他腹部那一下，怕是震到了旧伤。
宋砚站在牢门外，借灯笼光看见他额头的汗把额发黏成绺，喉结动了动，终于开口："宋推官，陆老爷给周刺史送过三车盐引......"
"停。"宋砚抬手打断他，"先说说上个月十五，西市米行的火是谁放的。"
李十九的瞳孔猛地收缩。
系统提示："说谎概率41%，恐惧值上升27%。"宋砚知道自己戳中了要害——西市米行烧了八百石糙米，事后陆文博的义仓"恰好"开仓放粮，米价涨了三成。
"是......是陆老爷的护院。"李十九突然哭出声，鼻涕泡挂在嘴角，"他说米行老板不肯压价卖粮，烧了干净。
那天我在赌坊，陆老爷派人来叫我作见证，说火是流民偷米时失的......"他突然哽住，抬头看向宋砚，"宋推官，您说保我安全的，可陆老爷的人连州衙都能进，我就算招了......"
"所以你更该招全。"苏若蘅突然出声。
她不知何时绕到牢门另一侧，手札在灯笼下投出细长的影子，"陆文博的义仓捐了三千石米，可州府账上记的是五千石——多出来的两千石，是不是进了周刺史的私库？"
李十九的嘴张成O型。
宋砚看见他后槽牙咬得发白，系统提示"关键信息触发概率89%"，便乘势补上一句："你当陆文博是靠山？
刚才在巷子里，他的人拿短弩指着苏姑娘时，可没问过你死活。"
这句话像根钢针扎进李十九的脊梁。
他突然扑到牢门上，指甲抠进木缝里："我说！
上个月廿三，陆老爷让我给城南的'万顺镖局'送过个木箱子，沉得很，像是装了铁......还有，他书房里有本黑皮账册，锁在雕花檀木匣里，钥匙挂在......"
"叮——"
系统提示音在宋砚脑海里炸响。
他正要追问"万顺镖局"和账册的下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十三撞开院门，麻子脸涨得发紫："宋推官！
周刺史的亲随说，陆老爷带着二十个护院闯到仪门前了，说要'讨个公道'！"
苏若蘅的手札"啪"地掉在地上。
宋砚弯腰捡起，看见最后一页被她用朱笔圈起来的"狼牙弩"三个字，墨迹被冷汗晕开，像团凝固的血。
他转头看向李十九，那豪绅正贴在牢门上，眼睛瞪得像被踩烂的蛤蟆——刚才还在抖的嘴唇，此刻竟弯出个诡异的笑。
"宋推官，"李十九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您猜陆老爷来讨的，是您的公道，还是我的？"
院外传来铜锣的脆响，混着护院们粗野的叫骂。
宋砚摸出惊堂木拍在石桌上，檀木与青石相撞的闷响里，他听见系统提示："终极真相进度+5%。
当前进度：23%。"
苏若蘅蹲下身捡手札，指尖触到地面时，摸到块被踩碎的瓷片——是刚才李十九咳出来的，上面沾着暗红的血。
她抬头看向宋砚，正撞上他沉如深潭的眼。
"清瑶，"他说，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把刚才的话记全。
陆文博要的不是公道，是灭口。"
院外传来仪门被撞开的巨响。
宋砚握了握腰间的惊堂木，转身走向前院。
月光从廊下漏进来，照在他沾血的衣袖上，像朵正在绽放的红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