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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砚撞开醉仙楼的木窗时，檐角铜铃正被夜风吹得乱响。
他踩着瓦当翻上屋顶，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恰好照见那抹黑衣正掠过三进院的飞檐。
"等等！"他脱口而出，话尾被风撕成碎片。
那女子的身形比寻常人更轻，几个起落便没入西边的胡同。
宋砚追至巷口，只在青石板上拾到半枚玉牌——缠枝青莲纹的背面，用朱砂新写着"子时三刻，城西别院"，字迹未干，还带着淡淡墨香。
指腹过玉牌边缘的缺口，他想起陈三十七尸身上的刻痕，想起袖中那半枚母亲遗物。
三枚缺口严丝合缝，像块被命运敲碎的旧玉。
"大人！"陈三十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三十九说沈文博的别院在后街，守卫..."
"我去。"宋砚将玉牌攥进掌心，"你回州衙调刘医官，带验尸箱。"
陈三十七还要再说，却见自家推官己消失在巷尾。
他望着那道身影融入夜色，忽然想起半月前宋砚蹲在义庄验尸的模样——也是这样，明明浑身沾着尸臭，眼底却烧着团火，烧得人不敢首视。
城西别院的围墙爬满枯藤。
宋砚踩断两根枝桠翻进去时，正听见更夫敲过子时三刻。
前院空无一人，连巡夜灯笼都熄着，只有正房窗纸透出昏黄的光。
他贴着墙根挪到窗下，指尖刚触到窗纸，便闻见浓重的血腥气。
"吱呀——"
门闩未插。
宋砚反手摸出腰间的验尸刀，推门的瞬间，腐臭混着苦杏仁味扑面而来。
正中央的青砖地上，两具尸体呈"大"字摊开。
左边那个穿靛青短打，脖颈处有道紫斑——是失踪七日的李三十八，州衙前两日刚发了海捕文书。
右边那个穿月白绸衫，面如金纸，嘴角凝着黑血，宋砚不认得。
他蹲下身，验尸刀挑起李三十八的眼皮。
瞳孔散大呈灰蓝色，这是中毒特征。
再看门窗：木窗从内闩着，门闩上落满薄灰，没有撬动痕迹——密室。
系统面板突然发烫。
宋砚低头，"验尸术·初判"的进度条跳了两格，视网膜上浮现出半透明的提示："发现异常痕迹，建议检查死者指甲。"
他捏住李三十八的右手，指甲缝里嵌着些灰白色颗粒。
用刀尖挑出一点捻开，有股檀香味——是香灰。
再看另一具尸体，同样在右手小拇指缝里找到香灰，位置分毫不差。
"宋推官？"
身后传来刘西十一的喘息。
老医官扛着半人高的验尸箱，额角挂着汗："陈捕快说您在..."他的话卡在喉咙里，盯着地上的尸体，"这是..."
"密室双尸。"宋砚将香灰包进油纸，"先看死亡时间。"
刘西十一蹲下身，翻开李三十八的尸斑："尸斑浅淡，指压褪色，死亡不超过两个时辰。"他又去摸另一具尸体的后颈，"这具更凉些，最多早半个时辰。"
"同毒？"
"得看胃内容物。"刘西十一掏出银签子，刺入李三十八的喉咙，"苦杏仁味，像是乌头碱，但..."他突然顿住，"这具的尸僵更硬，乌头碱发作快，不该有这么明显的尸僵。"
宋砚的指尖敲了敲桌案。
案上摆着半盏残茶，茶盏边沿有两个唇印——一深一浅，像是两人对饮过。
他端起茶盏，系统提示再次闪烁："检测到残留毒素，建议提取样本。"
"宋大人！"
院外传来苏若蘅的唤声。
宋砚抬头，见她裹着青衫从角门进来，发间沾着草屑，显然是翻墙来的："张三十九给的联络名单，我比对了大理寺旧档。"她将一卷纸展开，"李三十八，真名李九斤，三年前入的青莲暗桩外围。"
"灭口。"宋砚捏紧油纸包，"他们知道的太多。"
苏若蘅的指尖在名单上顿住："那另一具？"
"查身份。"宋砚正要再说，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他拽着苏若蘅躲到屏风后，就见沈文博掀帘而入，身后跟着西个扛着草席的家丁。
"都利索点。"沈文博的靴底碾过李三十八的手背，"扔到乱葬岗，就说暴病而亡。"他弯腰扯下死者腰间的玉佩，"这东西别留。"
"老爷，账册..."家丁小声道。
"烧了。"沈文博掏出手炉，"留半本在灶膛里，让人看见就行——要显得仓促。"他转身时，衣摆扫过桌案，半块未燃尽的纸片飘落在地。
屏风后的宋砚瞳孔微缩。
他等沈文博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外，才猫着腰捡起纸片。
上面的字迹被烧去半角，但"午时三刻，尚书府侧门"几个字还清晰，落款是朵缠枝青莲。
"这是..."苏若蘅凑近。
"陷阱，或者机会。"宋砚将纸片塞进怀里，"走，天亮前得把香灰给刘医官。"
刘西十一收拾验尸箱的手顿住："要化验？"
"嗯。"宋砚摸了摸袖中的玉牌，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可能和当年的案子有关。"
苏若蘅望着他的侧影，忽然想起昨日在义庄，他对着父亲的旧卷宗说："我要让所有该跪的人，都跪在宋伯安的坟前。"
院外传来雄鸡打鸣。
宋砚将油纸包递给刘西十一时，指尖触到老医官掌心的茧——那是常年握药杵磨出来的。
"明日辰时，我来取结果。"他说。
刘西十一接过纸包，突然压低声音："宋大人，那香灰...我好像在太医院的禁方里见过，是..."
"先化验。"宋砚打断他，转身时，晨光正爬上他肩头的刀疤——那是昨夜护院留下的，此刻泛着淡红，像道即将裂开的茧。
苏若蘅跟着他走出院门，见他站在青石板上，仰头望着渐亮的天色，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只说了句："今日午时，我陪你去尚书府。"
宋砚没回头，只是伸手摸了摸怀里的纸片。
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挂着的惊堂木——那是父亲当年用的，边角磨得发亮，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下撞着他的大腿。
远处传来敲梆子的声音，是早市的货郎。
宋砚望着街角飘起的酒旗，忽然想起昨夜醉仙楼里张三十九说的话："沈文博的账，能要了半座京城的命。"
而他袖中的玉牌，此刻正贴着他的皮肤，微微发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