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陶涯揉了揉额头,出了云梦楼的门。
无他。
里面那一群又露又披着纱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莺莺燕燕,一对对山峦太跌宕起伏,个个低头都不见脚尖。
陶涯眼晕。
那一个个从穹顶顺着彩缎倒滑而下,以嘴衔杯,为公子少爷喂酒的花蝴蝶们,更是让人看得心神过于摇曳。
最主要,那群彩缎全都往他身边飘。
他要是再不走,估计得被酒淹死。
当然,最终让陶涯含恨而走的是,他六识太强,己经开始听见各个房间内的娇声浪语,以及此起彼伏的海浪撞击声。
“呼~”
陶涯长长呼出一口气,告别了身后摇曳生姿的灯火。
心情真是又愉悦,又遗憾。
“公子请等一等!”
一个婢女提着裙摆忙不迭的追来,抬头偷瞄了陶涯一眼。
红扑扑的脸娇羞得像个小媳妇:
“这是桃夭姐姐让我交给公子的,还请公子一定要好生保管。”
婢女将一块精致的小玉牌塞到陶涯怀里就跑。
陶涯低头看看牌子,抬头看看己经跑进云梦楼的婢女,很想回去问问:
桃夭是谁?
但想想还是作罢,在他耳中,那海浪声快把礁石拍烂了。
陶涯跃上屋顶看了看,向着某处偏僻且高的地方走去。
在雾隐山习惯了独居,客栈估计是住不习惯的。
至于出城,他身上连最后一串糖葫芦都吃完了,而鹅鹅鹅还在翘首以盼呢。
与此同时,陶涯向着身后黑暗中一挥袖。
三道血线在阴影中飞起。
从婢女出现开始,就有三个人跟在了身后,目光不善的落在他身上。
至于是谁,从手中的玉牌和三人的恶意杀意来看,多半是那一如故事话本中,为了花楼姑娘争风吃醋的倾慕者。
至于杀人要毁尸?哪有那个闲心。
这又不是在雾隐山,又不用种果树。
陶涯夹住飞回的“春庭”小剑看了看:
嗯,在夏季用春庭杀人,好像有些不应景。
…………
城池某处的望楼上,陶涯轻飘飘的落在屋顶。
这一次,不管是人落下还是玉葫芦落下,都没有惊动望楼中正在巡视西方的人。
陶涯倚在屋脊上,拿出袖中的烟杆挑着朱红烟斗轻嘬了一口,向左看了看。
——嗯,夜黑风高,某处小巷正有人翻墙而入,持刀杀人。
再向右看了看。
——欲思萌动,某处官邸的后门外,一个夫人装扮的女人,正在马车内,与一个壮硕的马夫宽衣解带挥汗如雨。
陶涯口鼻间的红烟吞吞吐吐来来回回。
他嫌那云梦楼中的拍浪之声腌臜不堪,这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可能区别就在于,云梦楼中,是男的急不可耐。
而那马车中,则是女的如狼似虎。
陶涯倒是有些奇怪,且不去说那马车之中,只说那趁着夜黑风高翻杀人的一幕,身下望楼中的两人,明明己经清楚的看见,但却不为所动,只是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那这望楼是用来做什么的?
“咱,是不是还是该和大掌柜知会一声?”
望楼中响起窃窃私语声:
“这个月都多少次了?大公子老是这么干,万一哪天事发了,查起来,你我这些监看望楼的,到时候肯定免不了了一个失察之罪。”
“知会?怎么知会?现在知会,你我现在就得死。”
“当作不知道,最多被贬到偏远的客栈当‘跑堂’。”
“你怎么选?”
“也是……”
原来如此。
陶涯往下看了一眼,注意到了两人腰间挂着的“江湖客栈”腰牌。
还真是山高皇帝远,这官家的望楼,竟然被把持在了江湖客栈手上。
话说,自己这到底是和鹅鹅鹅漂到了什么地方?这座城又是在哪儿?
在云梦楼也忘了问那人,这座城叫什么城。
自然更忘了找一张舆图,以及山河志。
那大公子……,陶涯想了想:要不咱也英雄救个美?
嗯,可以。
陶涯指尖一弹,一颗附着了一丝炁的火星从烟斗中飞起,没入了黑暗当中。
那翻墙进屋,正要举刀扑杀一个熟睡老汉的黑衣人,被瞬间烧成了飞灰。
陶涯再并指一引,某处车辇中,正红炉煮酒,等着美人被掳回的大公子,以及车辇外的仆从,身上火光闪了一闪。
风一吹,了无痕迹。
熟睡的老汉连眉头都没被惊动一下。
当然,还有陶涯身下望楼中的两个人。从此凭空消失。
陶涯以手撑着头,疑惑:
这英雄救美的感觉,怎么和故事话本里不一样?
:我是不是该当着面来个英雄救美才对?
…………
“诶,是她?”
陶涯眼中炁雾浮凝看全城,竟意外发现了一个“熟人”。
在江上,陶涯以一枚金钱杀了仲孙家的公子。
当时眼中炁雾浮凝,自然看清楚了楼船上的一切。
“熟人”,正是那个魅惑无限的紫衣女子。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她?
难不成鹅鹅鹅这两个月是兜了个圈子,实际并没有走多远?
陶涯将目光落在远处的那间暗室内。下一刻,他眼中一亮。
他看见了一条鱼。
陶涯的身形,瞬间消失。
某处暗室。
紫衣女子把一条鱼装入一个盛满水的密封盒子里,出门绕廊,将盒子嵌进了一辆车辇的暗格中。
却刚一抬头,就见一袭红衣滚滚落定。
一个巨大的玉葫芦,占据了她所有视线。
紫衣女子先是一惊,身后腰间,一片银光瞬间开屏!无数把形状各异的飞刀疾飞而起。
但随即紫衣女子就是一喜,眼中光彩涟涟。
“是你?!”
她怎么都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陶涯。
陶涯却是开门见山,盯着马车暗格的地方,说道:
“请问你这鱼,卖不卖?”
“鱼?”
紫衣女子莲步款款。
跋山涉水只为前来交接这条鱼的紫衣女子却是想都没想,取出盒子,就捧到了陶涯面前:
“公子若是喜欢,季魅自当双手奉上,可不敢与公子谈买卖。”
陶涯想了想,抬手一招,一个朱果从城外飞来,落在了女子手上。
白拿,自然是不能的,人情什么的,最麻烦了。
而一颗来自山顶的朱果,远胜于这条鱼的价值。
陶涯将盒子接过:果然,这鱼有一分蛟鳅骨的意思,适合泡酒。
陶涯打开盒子,径首将鱼扔进了玉葫芦中。
城外,少了一颗口粮的鹅鹅鹅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