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进楼内的雪,在地上晕开的血中点缀上了一点点的白,然后消失。
陶涯坐在门外的栏杆上,托着腮,看着一地横七竖八的人。
是那群凌乱罗裳总只靠着一对雪白山峦艰难挂着的女子。
那一群女子没有死,是昨夜的狂欢宿醉,让她们连灌进楼的寒风都没法叫醒。
陶涯没想杀这群女子,倒不是像婉约姑娘说的那样,觉得“绝色女子总无辜”。
一如陶涯在第一次杀人之后的日记之中写的那样——许是自己是冷漠的吧。
陶涯觉得,自己若是真杀起人来,别说什么绝色女子,就算是那整个胭脂榜,都能给你屠了。
估计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叶寒樱和曹言房,他最终也没准备杀。
曹言房是从一开始都没对陶涯起杀心。
至于叶寒樱,陶涯同样没有在她身上感到杀意,顶多不过是骨子里对人生死的漠视罢了。
换个角度来讲,陶涯何尝又没有这种漠视呢。
所以,且由这些人活着吧。
陶涯的身影在栏杆上消失,在楼下的鹅鹅鹅背上出现。
“鹅~”
大白鹅“鹅”了一声,一摇一晃,向着山坳外走去。
初三,宜安葬,修坟,忌种树。
…………
“将军,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告诉王爷真相?”
陶涯走远,曹言房看着俞晃和小王爷的尸体,良久,身上的寒意与颤栗才慢慢消退。
他长长呼出一口凉气,吞了吞干涩的咽喉,看向叶寒樱。
连转头的动作都觉得分外艰难。
叶寒樱遥遥看着那抹消失在风雪里的白和红,长久闭眼。
陶涯的杀意,陶涯的恣意,陶涯眼中那一瞬间的仿佛对整个世界的漠视。
让她如临深渊。
或许不告诉赢山王真相,才是最好的选择。
哪怕赢山王背后有着一个大宗师。
“那这回去该怎么说?”
小王爷这一流放,连命都给流放没了,也不知道赢山王得知后,会是怎样的一场风暴。
“就说大宗师杀的,我们没看见杀人的人。”叶寒樱道。
倒是与仲孙喻之死的说法如出一辙。这不又巧了吗。
“至于这些婢女。”
叶寒樱眼中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丝杀意。但终究没做那滥杀无辜之人:
“给足封口钱,全部分散送走吧。”
…………
白玉京再一次完全运转的时间来得比以往都快。
具体算来还不足一年。
数百里之外的深山中,陶涯找了个地方盘膝而坐,丹田中惊雷滚滚,天穹层云尽皆被震散。
体内炁,加上平时丹田自行炼入的,共两千一百多条。
数日之后,依旧是山林中。
这一次,陶涯与鹅鹅鹅没有复入江随水而行,鹅鹅鹅有没有在江中游腻,陶涯不知道,但陶涯是有点腻了。
鹅鹅鹅背上,陶涯盘膝而坐,手撑着头,另一只手上,是从小王爷处得到的《江湖志》。
《江湖志》杂谈部分上有一则消息:
【观山先生成亲了,唐家关的二公子代兄娶妻,婚礼尤为隆重。】
【观山先生自杀了,在成亲的当晚。】
“自杀了?”陶涯不由怔了怔,倒是没想到。
陶涯己觉观山先生索然无味,但这索然无味其实与观山先生本身无多相关。
现在想想,或许该留下一两本那极致风流江湖的故事话本。
毕竟,从此再无观山先生。
陶涯将目光落回《江湖志》上。
【:观山先生死后,大量江湖人士赶往唐家关,
其中不乏许多大家氏的公子小姐,甚至有个别家主携刀而往,誓要唐家关给出个说法。
唐家关一时之间,风起云涌。
从无大宗师的唐家,一时之间也众所周知。】
“嗯……”
陶涯有些疑惑。倒不是在猜那唐家是将趁名而起,还是将臭名昭著。
只是有些不解那唐家在图谋观山先生什么。
唐远舟死得如此众目睽睽,都还要强行冒名顶替非娶观山先生不可。
当然,这都与陶涯无关。
还有一则消息,则与陶涯息息相关。
——大苍皇朝,还真把雾隐山给围了。不让人进不让人出。
至于结果,呵。有两把暗沉沉的西瓜刀,在山下杀了个三进三出,又宰了两个大宗师。
西妙儿再战再成名。
大苍皇朝的围困之势,只坚持了不到一天,成为了个天大的笑话。
而至于当时大军中,到底去了多少名大宗师,不得而知。
陶涯:
天下大宗师不是凤毛麟角吗?这又是出来了多少个?
雾隐山上这都埋了七个了吧?
“这江湖客栈不是不写宗师以上的东西吗?这次怎么破天荒了?”
陶涯仔细看了看:
这本从小王爷身上得来的《江湖志》,难不成不是出自江湖客栈?或者是专写给一部分人看的?
“大苍皇室……”
陶涯拿出舆图看了看,手指划过一条长长的线,落在了“苍京”两个字上:
“若是不小心路过的话,或许可以去看看?”
陶涯将舆图与《江湖志》向着鹅毛里一丢,靠在葫芦上两眼一闭,任由鹅鹅鹅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