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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错铸成
二月的京城，最爱下淅淅沥沥的小雨。
不大，打在身上却冷得很。
沈明月的小腹隐隐作痛，每走一步，腹中就好似有个什么东西，想要掉下来。
她紧紧握着伞，出门前，看了看紧闭的屋门。
真是奇怪。
明明身上都流着裴家的血，屋里的那一个，却跟身前的这一个，完全不同。
沈明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无奈地低叹一声。
肚子里的这一个，会不会跟敏哥儿一样，也是个天生坏种？
她实在是不敢猜。
敏哥儿果然站在放生池不远处的殿堂前，正在屋檐下躲雨。
裴信也忙赶过去，父子俩并肩站在一处，相似的眉眼，相同的神态，相同的姿势……一大一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明月连忙回过头，捂住了嘴。
恶心！
她怎么会跟裴信这般恶心的人，生出这样一个恶心的小裴信！
不不不！
她不能再生一个小裴信了。
不然，有生之年，她都会被自己恶心死。
她屏着呼吸，一口气走到放生池边，站得远远的。
“纪姑娘，我来了，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纪雪蓉微微抬起伞，露出一双含情美目。
“奶奶能否屏退丫头，近前来？”
沈明月看向了放生池。
纪雪蓉正站在那段没有栏杆的池边。
稍微不慎，就会跌下水池。
二月的京城还冷得很，这若是在水中一泡，怕是要出事。
“有什么话，不能这么说？你若是不说，我就回去了。”
“奶奶，你就这么厌恶我么？”
纪雪蓉忽然压低了声音。
“难道奶奶不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来历么？”
沈明月微微挑眉：“哦？纪姑娘还有别的来头？”
她不信纪雪蓉会主动说出柳音琇，但也想看看纪雪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走近了几步。
“这样能说了么？”
纪雪蓉抿了抿唇，忽然伸手摸向了沈明月的肚子。
“奶奶怕不是有了吧！”
沈明月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推开纪雪蓉的手：“纪雪蓉，你做什么！”
纪雪蓉往后退了两步，脚下一滑，身子便踉跄起来。
眼瞅着要掉入放生池中。
沈明月忙拽住纪雪蓉的胳膊。
可雨天地滑，这一拽不仅没有拽住，反而被纪雪蓉拉着，双双摔进放生池中。
冰冷的池水瞬间涌入纪雪蓉的口鼻。
她被呛得剧烈咳嗽，拼命挣扎着探出水面。
才探出头，就被身边的纪雪蓉八爪鱼一般地缠住，带着两个人一起往下坠。
求生意识逼着沈明月挣脱纪雪蓉，挣扎着往旁边荡。
眼瞅着要抓到池边的石头了，耳边听着“噗通”一声，那一向胆小懦弱的裴信竟然跳进了池水中，奋力向她游过来。
沈明月怔了怔。
原来裴信还是惦记着她的。
她才朝着裴信伸出手，裴信却与她擦肩而过，游向她身后的纪雪蓉。
沈明月的手慢慢垂下来，身子也慢慢往水底坠落。
呵呵。
是她自作多情了。
裴信巴不得她去死吧。
小腹处的坠痛一阵紧似一阵。
腹中的小生命好像在带着沈明月往水底钻。
就连这没成形的肉团，也不想她活着么？
不，她偏要活着！
沈明月憋着一股劲儿，手脚并用，拼命挣扎着往水面钻。
即将闭过气的一瞬间，孙大有领着几个小子赶过来，跳下水，把沈明月救了上来。
同样浑身湿漉漉的绣球哭着跑过来，抱住了沈明月：“姑娘！”
情急之下，这丫头又用了闺中旧称，称呼沈明月“姑娘”。
沈明月趴在绣球身上剧烈咳嗽，缓过劲儿来后，摸着绣球湿漉漉的头发就哭：“傻丫头，你……你是不是也跳下去了？”
这傻丫头不会水啊！
绣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她拼命！”
“你要跟谁拼命！”裴信厉声呵斥，那双眼睛好似要吃人，放着恶狠狠的光，“贱婢！蓉儿若是有什么好歹，我要了你们主仆的命！”
一声“贱婢”，也不知道是在骂绣球，还是在骂沈明月。
绣球替沈明月委屈，忍不住为沈明月分辩：“大爷可别错怪了人！明明是纪姑娘拉着我们奶奶跌下水，大爷怎么反倒怪起我们奶奶来了！”
纪雪蓉倒在裴信的怀中，俨然昏了过去。
裴信很是心疼。
绣球一分辩，他便怒不打一处来。
“贱婢，你当我是瞎子吗！我明明看到，是你们奶奶推蓉儿下水！”
“沈氏，你好狠的心！你已经是国公府的大少奶奶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什么就不肯放过蓉儿呢？蓉儿肚子里还怀着个孩子啊！”
沈明月身上冷得很，小腹也越发得疼。
她不停地发着抖，说话都不利索，却还强撑着冷笑：“不是我做的，大爷爱信不信。”
“就是你！”
敏哥儿噔噔噔跑过来，照着沈明月的小腿就狠狠踹了一脚。
“我看见了，是你！”
小家伙哭得很凶，好似方才跌下水的人是他一样。
“你坏！你不好！我喜欢纪小娘，你就是不喜欢我喜欢的！我喜欢猫，你要扔掉！我喜欢吃糖，你不许我吃，你就是坏！”
池水再冷，也没有沈明月的心冷。
她总算明白敏哥儿为什么总觉得她坏，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敏哥儿要说出那句话。
敏哥儿喜欢的，她就要毁掉。
原来都是从这里来的根由。
屋里一养猫，敏哥儿摸过之后，身上就起疹子。
她不得已才把猫撵出去。
不许敏哥儿吃糖，是因为敏哥儿吃糖太多，大夫说，会毁了他的牙。
沈明月才拘着敏哥儿，不许敏哥儿吃。
可在这小子眼中，这就成了她这个亲娘是坏人的证据。
旁人惯着敏哥儿，敏哥儿就觉得是好人。
反把真正对他好的亲娘当仇敌。
沈明月情不自禁地苦笑。
大错铸成，太迟了。
“如今你可没话说了吧！”
裴信阴沉着脸，抱着纪雪蓉，将沈明月挤到了一边去。
“沈氏，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的亲儿子看得清清楚楚！”
“我不妨告诉你，倘若蓉儿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我裴信便要休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