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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都要和离了，还叫嫂嫂？
裴信是傍晚时分赶过来的。
他低垂着头坐在沈明月的床前，不敢看沈明月的脸，干巴巴地跟沈明月说着话。
“太子薨了，父亲让家里的大管事捎信，叫我伤好了便赶回去。”
“我想明日便走，你放心，我会把敏哥儿和蓉儿都带走的，绝不会给你添麻烦，你好好养身子，好好照顾二弟。”
“回到府里，我会说你因身子不好，不慎小产了，要在寺里多养上一些时日，父亲母亲不会起疑心的，你想吃什么要什么，尽管打发人回府里要。”
沈明月一声不吭。
若说先前看到裴信，还只是觉得恶心，那么眼下就只有怜悯了。
“小月，我知道你一定很怨我，你怨吧，恨吧，等你好了，你想怎么罚我都成，可你千万不要把气撒在蓉儿身上。”
“蓉儿昨儿个醒过来，得知你病了，孩子也没了，哭得眼睛都红了，今日一天粒米未进，一直说要来给你磕头赔罪，是我拦着她，不让她来。”
“也多亏了蓉儿，我才知道，昨晚我确实错怪了你，蓉儿说，是她脚滑跌落池中，你是去拽她，却没拽得住，也跌进了池水里。”
他嘿嘿干笑了几声。
“小月，你看蓉儿多好啊，这若是换了别的女子，保不齐便把此事瞒下来了，将错就错，怪在你身上。”
“你也别难过，你已经有敏哥儿了，大不了，等蓉儿的孩子生下来之后，我叫她多抱着孩子在你跟前走动，或者，我把周姨娘的孩子抱过来给你养，好不好？”
无论他说什么，沈明月始终一言不发。
瑞香看不下去，过来请裴信：“大爷，奶奶病着，正是要好好将养的时候，大爷先回去吧，等奶奶好了，再跟大爷说话。”
裴信如蒙大赦，忙站起来往外走。
他走得干脆利落，还带了些急不可耐。
就好似这间屋子里关着洪水猛兽，多待一刻，就会将他吃掉。
门被轻轻关上，外头传来裴信的训斥。
在下人们跟前，他一向摆足了国公府大爷的派头。
“你们两个给我听仔细了！若是敢把二爷的事情泄露出去半个字，我扒了你们的皮！”
沈明月闭上双眼，无奈地叹息。
到底还是把瑞香和绣球牵扯进来了。
罢了。
她本就是要带着自己的人全身而退的。
她若好好的，她的丫头们自然也会好好的。
她若是不好了，指望着裴家的人良心发现放过她的人？
那可真是痴人说梦了。
裴信走了不久，敏哥儿也来了。
这孩子比他爹还要怯懦。
他爹敢当面对沈明月说一声对不住，敏哥儿却不敢见沈明月。
也没说想进屋，就站在门外，怯生生地问瑞香，沈明月醒了没。
瑞香笑着摸了摸敏哥儿的头：“奶奶醒了，不过，奶奶正发着热，怕过了病气给哥儿，哥儿有什么话，在这儿说也是一样的，奶奶能听见。”
敏哥儿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他隔着门，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娘。
“我明日要回去了，娘，你乖乖吃药，纪小娘会照顾我，你不用担心我。”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祖母也会照顾我的。”
说来说去，就是没说一句对不起。
瑞香早知道沈明月的心意，便没强求敏哥儿，嘱咐跟着敏哥儿的人好生将敏哥儿带回去，等人都走了，才进来安慰沈明月。
“奶奶还年轻，等离了裴家，过上一二年，再找个比大爷强的人成婚，想生多少哥儿姐儿的，都能生。”
沈明月撇了撇嘴角。
她这辈子可不想再成亲了。
成亲多遭罪，还是一个人自在。
被子那边的人动了动，似乎是醒了。
瑞香忙把沈明月的被子往上拽了拽，低声哄沈明月。
“奶奶，大爷和纪姑娘他们明日便走，奶奶最多忍一晚上，等他们走了，我和绣球就把奶奶挪到我们那屋去。”
沈明月咬着牙点点头。
也只能先这样了。
好在她病得厉害，吃了药便沉沉睡去，倒也少去许多尴尬。
一早醒来，丫头们不在身边，扭头看见裴延正盯着她看，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沈明月便一巴掌拍了过去。
“人吓人，吓死人，二爷是伤到了胸口，又没伤到脑子，怎么看起来跟傻子似的！”
沈明月的嗓子还有些疼，声音听起来沙沙的。
裴延就不笑了。
他的手伸过被子，指了指沈明月的小腹：“还疼么？”
沈明月别过脸，死死揪着被子。
她想说不疼，一开口，却带了哭腔：“二爷请自重。”
她还是裴二的嫂嫂。
一个小叔子，躺在小产后的嫂嫂身边，问嫂嫂疼不疼。
这若是传出去，按某些地方的族中规矩，他们两个就得被浸猪笼。
“明月……”
“叫我嫂嫂。”
裴延沉默良久，忽地笑了。
“你都要和我大哥和离了，还叫什么嫂嫂？”
沈明月抹了抹眼，恶狠狠地道：“我们现在还没和离呢，你不叫我嫂嫂，你想叫什么？裴二，你莫要太过分！你哥哥和你婶娘欺负我也就罢了，你一个隔房的小叔子，也要欺负我吗！”
“你们一家子，也忒不是东西了！自诩是高门大户，装的人模人样，做的全是丧尽良心的事！”
许是压抑得久了，一旦开口骂人，就好像早已蓄满水不堪重负的江流，冲破堤岸，一路呼啸而出。
裴家的人，上至宁国公，下至西府看后门的赵婆子，沈明月都没放过，痛痛快快地骂了个够。
她骂得太过忘情，甚至都没有察觉，裴延不知何时支起身子，一只手越过那条被子的界限，放在了她的枕边，离她的脸，只有一指之遥。
“歇一歇，”裴延僵着脸，拍了拍她的枕头，“你嗓子不好，少说些话。”
沈明月偏不。
“怎么，我戳着二爷的痛处了？二爷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么？帮着庆王刺杀太子，你这就是在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明月！”
裴延忙捂住沈明月的嘴。
“慎言，不要惹祸上身！”
他身上有伤，一翻身，伤口处就传来刺痛。
胳膊支撑不住，整个人便倒在了沈明月身上。
恰在此时，瑞香推开了门：“东方先生请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