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奉天殿,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不,连针落地的声音都没有。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百官们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景逸。
这小子……疯了?
胡惟庸的同党?
他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认了?
难道他不知道,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这是嫌自己命太长,上赶着去阎王殿报到吗?
徐真鳞先是愣住。
随即,他那张原本就因激动而涨红的脸,此刻更是红得发紫,像是熟透了的猪肝。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放声大笑!
天助我也!
天助我也啊!
他本以为,林景逸这厮定然会百般狡辩。
他甚至都想好了,要如何据理力争,如何痛陈林景逸与胡惟庸勾结的种种“蛛丝马迹”。
可万万没想到。
林景逸竟然如此“识时务”!
首接就认了!
省了他多少口舌!
“陛下!您听到了!”
徐真鳞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再次指向林景逸。
“林景逸他亲口承认了!”
“他就是胡惟庸的同党!铁证如山!”
“请陛下即刻将此獠拿下,明正典刑!”
他唾沫横飞,一副大义凛然,为国除奸的忠臣模样。
不少官员看着徐真鳞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中暗暗鄙夷。
但此刻,他们更关注的,是龙椅上那位陛下的反应。
以及……林景逸这个“自寻死路”的家伙。
林景逸心中那叫一个美滋滋。
计划通!
完美!
徐真鳞这小子,果然是我的福星。
每次都能在关键时刻,给我送上最精准的助攻。
这一波啊,这一波是稳了!
只要老朱点头,他这“同党”的身份就彻底坐实。
到时候,是凌迟还是首接砍头,他都认了!
早死早超生,回现代继续当他的富二代去!
他甚至己经开始畅想,自己回去之后,是先去环游世界呢,还是先把他那未婚妻给办了。
龙椅之上,朱元璋的面色依旧沉如????。
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林景逸和徐真鳞身上来回扫视。
他没有立刻说话。
大殿内的气氛,因为他的沉默,愈发凝重。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太子朱标站在一旁,急得额头都见了汗。
他拼命地给林景逸使眼色。
林贤弟!
你糊涂啊!
这种时候,怎么能胡乱认罪!
你快解释啊!
然而,林景逸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朱标的暗示。
他依旧昂首挺胸,一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
朱标心中一沉。
完了。
林贤弟这怕是……真的不想活了?
朱元璋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景逸。”
“你可知,‘同党’二字,意味着什么?”
林景逸心中一喜,老朱这是要走流程确认了?
好!非常好!
他朗声道:“臣,自然知晓!”
“与逆贼胡惟庸同党,便是等同谋逆!”
“按大明律例,当夷三族,不,夷九族!”
他特意加重了“夷九族”三个字,生怕朱元璋忘了。
此言一出,百官又是一阵倒吸凉气。
这林景逸,不仅认罪,还主动给自己加码?
这是何等的“视死如归”啊!
徐真鳞更是喜上眉梢,看向林景逸的目光,充满了“赞许”。
对对对!就是这样!你死定了!
朱元璋眼神微微一眯。
他盯着林景逸,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这小子……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寻常人被指认为谋逆同党,就算真是,也要吓得魂飞魄散,百般抵赖。
他倒好,不仅痛快承认,还主动要求加重刑罚?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朱元璋久经沙场,宦海沉浮,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他隐隐觉得,林景逸这般痛快地认罪,背后必有隐情。
这小子,八成又在憋着什么坏。
或者说,他想借此达成什么目的?
徐真鳞见朱元璋沉吟不语,以为陛下还在犹豫。
他眼珠一转,自作聪明地再次开口。
“陛下圣明!”
“定是陛下天威浩荡,神武不可侵犯,才让这等叛逆之贼,一见龙颜,便心胆俱裂,不敢狡辩,只能俯首认罪!”
一番马屁,拍得又响又亮。
然而,龙椅上的朱元璋,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百官们看着徐真鳞,眼神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这家伙,是真傻还是假傻?
这种时候,还敢跳出来抢功?
没看到陛下脸色不对吗?
朱元璋冷哼一声,目光终于转向了徐真鳞。
那眼神,冰冷刺骨。
“你叫徐真鳞?”
徐真鳞心中一突,但还是强作镇定,躬身道:“回陛下,臣正是中书省旁听,徐真鳞。”
“朕记得你。”朱元璋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当初,是你弹劾林景逸科举舞弊,言之凿凿。”
“结果呢?”
徐真鳞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臣……臣……”
“结果,是你自己学艺不精,心胸狭隘,反诬好人。”朱元璋淡淡道。
“朕看你,与那胡惟庸,倒是颇多相似之处。”
“都喜欢搬弄是非,构陷忠良。”
徐真鳞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饶命!陛下明察啊!”
“臣对大明忠心耿耿,对陛下更是赤胆忠心,日月可鉴!”
“臣检举林景逸,乃是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
“臣多次看到林景逸深夜出入胡惟庸府邸,二人必定是在密谋不轨之事!”
他磕头如捣蒜,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朱元璋冷笑一声:“亲眼所见?”
“这么说,你与胡惟庸,也时常往来?”
“否则,你又怎会三番五次,‘恰巧’在胡府附近,‘恰巧’看到林景逸出入?”
徐真鳞浑身一颤,面如死灰。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
“臣……臣只是……只是路过……偶尔路过……”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充满了绝望。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是御史中丞,涂节。
此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此刻却一脸肃容。
“陛下!”涂节朗声道,“臣有本奏!”
“中书省旁听徐真鳞,其人品行卑劣,惯会趋炎附势,见风使舵。”
“胡惟庸权倾朝野之时,此人多有巴结奉承之举,往来甚密。”
“臣怀疑,徐真鳞亦深度参与胡惟庸谋逆一案,甚至可能就是胡惟庸安插在朝中的眼线,此刻跳出来指证林修撰,不过是想混淆视听,转移目标,好让他自己脱罪!”
涂节这番话,掷地有声。
徐真鳞闻言,如遭雷击,在地,连呼冤枉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万万没想到,出来踩他一脚的,竟然是涂节!
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没想到下手这么狠!
涂节话锋一转,突然双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惶恐。
“陛下,臣……臣也与胡惟庸有过一些……一些交情。”
“但臣对天发誓,臣绝不知晓其谋反之事!”
“臣与他往来,也只是正常的同僚应酬,绝无半点私心!”
“请陛下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