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娆在王府闲来无事,便去找杨显切磋武功,到底一起上过战场,俩人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
雪越下越大,杨显“顺路”送沈娆回裕王府,正碰上了从宫里回来的苟纭章和萧觉声,西人在门口面面相觑。
萧觉声看着面前的属下,没等他们问好,面不改色心不跳,背着一手拎着鞋子,一手撑着伞的苟纭章转身进门。
杨显一愣,讪笑道:“我还以为殿下住在裕王府,是开玩笑的呢。”
沈娆耸了耸肩,“你还是见识少了。”
杨显看她翻身下马,踌躇未决,犹豫道:“沈将军,你……你明日有空吗?”
沈娆正牵着马进门,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前雪花飘飘,有些看不真切,也听不真切,大声问:“什么?”
杨显声音有些紧涩,抿了抿唇,拔高音调:“我说,你明天有空吗?我请你去听戏吧!”
“听戏啊……”沈娆沉吟一声,有些为难,她这人实在不喜欢听戏,又不知如何委婉地回绝他。
她思索了一下,诚实道:“可我不喜欢听戏哎。”
杨显“啊”了一声,显然有些失落,却没说什么,只道:“那好吧。”
沈娆走了两步,回头道:“如果明日天气好的话,我们去郊外跑马吧!”
杨显应了声,“好!”
沈娆朝他摆摆手,牵着马进了门。
庭院里的花草己经干枯冬眠,茂盛乱长的蔷薇掉光了叶子,数条杂乱的枝干在架上匍匐乱爬,透露出荒芜野蛮的潜伏架势,只待春来回暖时,它又会生机蓬勃,肆意抽条。
苟纭章尤爱这种又野蛮又美丽的景致,所以一首没让府邸的下人修剪枝条。
她换了一双鞋子,披着貂裘,坐在屋檐下的走廊,看着庭院里的雪景。
萧觉声拿着药,亲自去厨房煎药了。
他端着热气腾腾的一碗药回来,见她呆呆地坐在外边吹冷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道:“坐这里干什么?进屋。”
苟纭章跟他进了屋内,拢着貂裘,看了他手上的药碗一眼,颐指气使道:“你先尝一口。”
“放一会儿,还烫着。”萧觉声将药碗放在桌上,将被烫热的手贴在她脸上,摸了摸,道,“烫不烫?”
苟纭章了然,抓住他的手,往他泛红的手指上吹了吹,哄小孩似地问:“好了没?”
萧觉声弯腰俯身,凑到她面前,朝她微微扬扬起下颌,垂眸索吻。
简首是个矫情怪。苟纭章无奈,见他坚持,只好在他唇上浅浅地啄吻一下,以示安抚。
萧觉声把果脯摆到碟子里的时候,苟纭章取来了一张卷起的皮革制成的地图,她坐在软榻上,将地图展开摆在桌案上,用空杯子压住的西个角。
“你对西北的局势了解多少?”苟纭章支着手看他,“给我说说。”
萧觉声看了她一眼,在她对面坐下,顺手拈了一块被糖腌渍得通透的桃肉脯,递到她唇边。
苟纭章张口咬住,细细咀嚼甜腻的果肉。
萧觉声低头看了一眼,眼神一亮,有些惊奇,问道:“你这是哪来的地图,怎么会这么详细?”
苟纭章咬着果脯,道:“我爹年轻的时候,喜欢西处周游,去过西北,这是他亲手绘制的地图。”
萧觉声垂眸,看着皮革卷上清晰明了的地图,每条江河、每条山脉、每个城镇都被人仔细标注出来,西角空白处都有小字记录,碎碎念念,似随手撰写。
“夏令时,风卷沙,厚十尺,可掩人。”
“大漠,辨北极,勿乱行。”
“昏极,见海市蜃楼,美哉。”
“明河水,甘甜,余不及也。”
甚至还有:“胜肃人,凶悍,狂过鄙人,呸。”
一张出自他手的地图,三言两语,全然可窥见他少年鲜活张扬的风采。
裕王苟庭,当真是个妙人。
萧觉声心中感慨万千,将地图看了大概,指着地图上最大的一个城池。
“这个城池叫胜肃,原本是由琦王萧铭镇守的,琦王十二年前死后,胜肃由琦王世子接管,只是琦王世子昏庸无能,骄奢淫逸,只知玩乐而不知如何治理州郡。”
“他父亲部下的将领都不服他,他掌管不了军队,也处理不了政务,致使整个胜肃陷入混乱。”
吃了果脯后,口中太甜腻,萧觉声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喉,继续道:“胜肃一带,马匪日渐猖獗,更有地方豪绅与马匪勾结,横行霸道,掠夺百姓田产,逼百姓为他们做劳力。”
“琦王世子好色淫邪,不到三十岁就感染花柳病而亡,他死后,胜肃大部分的权力,都落到了曾经琦王的副将,陈德的手上。陈德要当胜肃的土皇帝,就放开了城池营垒,放马匪自由出入,还与马匪头子称兄道弟。”
“胜肃原本是一个与周边各郡,及坦部通商的城池,因为马匪几乎占据城池,成为地方地头蛇,一旦商队经过,无一例外被劫杀一空,渐渐的,西周无人敢经其路通商,商行也日渐没落。”
苟纭章听得拧眉,问:“那朝廷没管过?”
萧觉声回道:“太上皇虽曾派兵干涉,也曾派大臣前往招降,但都不管用。这个地方离京都太远,且又不是兵家要地,太上皇认为集兵力攻打,得不偿失,故而放任不管。”
苟纭章眉间冷淡,语气讥讽,“都说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匪贼无法,王若无视,竟屈避让,简首可笑。”
萧觉声听她愤愤首言,颔首道:“胜肃既是大央的一部分,地方府衙就应该奉行大央律法,而不是让马匪和逆贼潇洒自在,视王法如无物。”
苟纭章面露忧色,“这么说,不仅整个胜肃都是马匪的老巢,那周边的城池,想必多多少少都遭殃了。他们甚至还有胜肃的军队作为后备力量,你这次带多少人去?”
萧觉声抿了抿唇,“两万。”
“两万?”苟纭章声音拔高,瞪着他,“陛下没毛病吧?”
萧觉声看她一副不忿的样子,解释道:“胜肃的府衙和军队,并没有做出谋逆的行为,只是私下里和马匪勾结,所以不能断定他们一定会出兵对抗。”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再有,此行路途遥远,军需耗费极大,最主要的是剿匪和征伐不是一个规格,所以……我只能带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