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纭章刚睡下,还没睡多久,就听到周遭一阵嘈杂声。
有婢女进来禀报什么,萧觉声听了之后,将她从被窝里薅了起来。
“干什么呀……”苟纭章忽然被弄醒,脾气上来了,迷迷糊糊地嚷道,“我真的困死了!”
萧觉声揉了揉她的脸,正色道:“等的圣旨来了。”
苟纭章缓了一会儿,仍旧睁不开眼,萧觉声将她抱起来,让宁芳宁芬替她洗漱梳妆,随后挟着她,匆匆赶到花厅接旨。
这次来的不是一道寻常的旨意,传旨的太监足有十六人,各自排开站定,每人手上端着托盘,托盘上覆盖着红布,阵仗端肃无比。
为首的太监立在花厅中央,手中捧着一卷明黄圣旨,不苟言笑,神情肃穆,目光一动不动。
远远的,苟纭章眯眼看去,只看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萧闻礼身边的近侍。
能让皇帝近侍千里迢迢来传的旨意,定然非同寻常。
苟纭章一下就清醒了,敛容正色,站首了身。
待俩人走到面前,传旨太监看了俩人一眼,道:“谨王听旨——”
苟纭章和萧觉声站到前面,屈膝跪下,身后的包括苟纭恒在内,所有人跟着跪了一片。
见人都跪齐了,传旨太监才将圣旨展开,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膺昊天之眷命,荷祖宗之洪休,统御万方,封建懿亲。咨尔谨亲王,乃朕之弟,秉性忠孝,器识宏深。今特赐尔就藩沨平,尔其钦承朕命,式遵典制,建府第以崇体制,设官属以重事权。当思屏翰之重,勤修德政;毋忘磐石之固,善抚黎元。岁时贡献,必诚必敬;地方机务,惟慎惟明。尔其恪守藩屏,抚绥黎庶,整饬军政,辑宁边疆。务使兵甲精强,仓廪充实,上分朕忧,下安兆姓。钦哉!故兹诰示,咸使闻知。”
圣旨宣读完毕,苟纭章微微抬头,看了萧觉声一眼,没想到这道圣旨来得这么快速。
“微臣遵旨,叩谢圣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觉声沉声叩首,双手举过头顶,去接圣旨。
传旨太监将圣旨递到他手上,看了他一眼,笑道:“谨王殿下,恭喜。”
萧觉声手指收紧,握住圣旨,站起身,“多谢,有劳公公。”
传旨太监微微一笑,从耷拉的眼皮一掀,从旁边接过另一封卷起的圣旨,道:“谨王殿下,宁瑶郡主,另外还有一封圣旨,请二位一起接旨。”
苟纭章和萧觉声对视一眼,又跪了下去。
这是一封不同方才那道规矩庄严的圣旨,更像是萧闻礼的口谕,传旨太监展开卷轴,徐徐宣读。
“朕闻佳偶天成,良缘夙缔。今有谨王忠勤体国,战功彪炳;宁瑶郡主固守边境,德容兼备。朕念你二人少时相识,情谊深笃;朕心甚慰,特赐婚配,以成秦晋之好。沨平地处要冲,民风淳朴,然需贤能镇抚。今命尔夫妇共镇沨平,同心协力,上安社稷,下恤军民。钦此!”
苟纭章愣了愣,下意识看了萧觉声一眼,目中有些询问。
见她神情错愕,萧觉声垂下眼眸,声音平稳,问道:“接还是不接?”
见俩人迟迟未动,传旨太监轻咳一声,提示道:“陛下命奴才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来,据奴才所知,奴才后头,还有一封太后懿旨,不知二位先接哪一个?”
言太后远在京都,听闻苟纭章生了孩子,最先想的,就是要看一看孙女,便命身边的侍从来传旨,要让俩人带孩子回京都。
太后懿旨刚从宫里出来,陛下听闻后,立即命人撰写了旨意,令其赶在太后懿旨之前。
传旨太监的话己经说到这份上,苟纭章自然听出来了意思,若是她不接这封旨意,那就得接太后懿旨。
没等她回答,萧觉声却道:“你若不愿意,就不接了。”
上一次是被迫的,若这一次还一样,不是彼此心甘情愿,又有什么区别。
萧觉声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永远是被压迫的,是不能选择的。
即使在一起了,她未必不会埋怨他。
他站起身,朝传旨太监拱手,道:“劳烦公公回去后,替本王向陛下传话,就说臣弟感念皇兄的心意,只是……”
“我愿意。”
苟纭章打断他的话,垂下头,缓缓叩道:“臣苟纭章接旨。“
寒风掠过,传旨太监将一应物件放下,其中有赐予萧觉声的印章、号令沨平的十万大军的帅印和护符、隶属沨平境内的各种朝廷文书、还有一封婚书。
传旨的队伍己经离开,赶着返回京都复命,仆从婢女也己退下。
苟纭恒看着俩人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对,连声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苟纭章瞥了他一眼,目光深长,透露着浓浓的担忧,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那个,我去看看殊儿。”苟纭恒干笑一声,转身离去。
花厅内只剩下俩人。
苟纭章坐在圈椅上,手指捏着那封接下来的赐婚圣旨,垂眸开口:“我与阿恒自小相依为命,他刚出生的时候,我们娘亲就死了,他像殊儿一样小身边就只有我,他只有我一个亲人。我怕我走了以后,他一个人孤苦伶仃。”
萧觉声在她面前蹲下,手掌拢住了她的手,仰头看着她,“既如此,为什么还要接呢?”
他并不想逼迫她,让她身不由己。
“拿来,我追出去还了,就当没接过这道圣旨。”他说着,去拿她手中的圣旨。
“可是,”苟纭章无措地抓紧了圣旨,蹙起眉头,哑声道,“可是我也放不下你啊……“
萧觉声为她做的,她都知道,他己经豁出去一切了,为了离开京都,他己经比她更先抛却一切,可是她竟不能坚定地选择他。
她两厢为难,都放不下,都舍不得,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才能圆满。
“姐姐。”
在门外偷听的苟纭恒适时探出脑袋,指了指自己道:“我今年就十五岁了,再过两年能娶媳妇了,你与其纠结走不走,不如早点操心操心我的婚事。”
苟纭章朝他望去,见到他清俊稚嫩的面庞上,早早己经伪装得从容沉稳,愈发觉得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