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村庄,杨大夫先逐个给其他西个姑娘把脉诊治,分别针对她们的身体状况开了药方,仔细地告诉她们如何休养,要注意什么事项。
杨大夫很受江桐镇百姓的信赖,仁心仁术,医德高尚。他或看出了这些姑娘遭遇了什么事情,但绝口不提,绝口不问,只是告诉她们好好保重身体。
最后去姚家的时候,姚阿姐己经准备好了热水和需要用的布巾。姚春很紧张,眼神频频望向苟纭章,像是希望在她身上寻找勇气和力量。
“别怕。”苟纭章拍了拍她的肩膀,微微一笑,“我们陪着你。”
姚春端起药碗,看着黑乎乎的药汁,闭眼喝了下去……
杨大夫最后替姚春诊脉,确认她只是需要慢慢调养恢复,没有太大的问题,几人才松了一口气,放心下来。
离开村子的时候,天己经完全黑了。
天黑路远,苟纭章尽职尽责地送杨大夫回到医馆,却见萧觉声还在医馆,倚靠在木椅上闭目假寐。
苟纭章一时有些犹豫,两只脚打架,一只想赶紧走,一只却停在原地。
听见杨大夫进门的声音,萧觉声睁开眼睛,瞧见了在门口要进不进,要退不退的苟纭章。
“你怎么回来了?”他揉了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面露疲倦之色。
连日行军奔袭,在乾东打了一仗,又追着萧珅到江桐镇,他己经有几个晚上没有睡好一觉,此时十分疲惫。
“我送杨大夫回来。”苟纭章看了他一眼,“你今晚守在这里?”
刚问完,察觉自己的语气过于亲近,她又笑道:“没想到殿下这么体恤属下,竟然亲自留下来看守。”
“不是,我让谢无恙去找客栈了。”萧觉声揉了揉脖子,诚实道,“还不习惯风餐露宿的日子,在外边睡不好。”
谨王殿下到底还是娇贵。
苟纭章沉默了一下,道:“沈娆刚找了一家客栈,要不,你跟我走?”
“好。”萧觉声干脆地站起身,命令旁边的两个士兵看好萧珅,“今晚看紧他,不能让他死了,也不能让他逃了。”
“是,谨王殿下放心。”孟建堂手下的两个士兵很自然地回应一声。
苟纭章心道他使唤起她江东的士兵倒是顺手,但也没说什么。
街道上灯火阑珊,只有杨大夫好心给的一盏灯笼照亮,散发出朦胧昏黄的光亮。
俩人并肩走在静谧的路上,相顾无言。
只有投在地上的两个模糊的影子,因为灯笼的晃动而变化,偶尔相互依偎。
江桐镇不大,只有两三家客栈而己,苟纭章很快就找到了沈娆所在的客栈。
看到她身边的萧觉声,沈娆一挑眉,贼兮兮地打量起俩人,眼神意味深长。
苟纭章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也没管萧觉声。
她走上楼,进了房间,麻利地关上门,用清水随意擦洗了一下,然后躺下睡觉。
夜里起了风,吹得客栈院子后的桑树叶子哗哗作响。
凉意从未闭合的窗户吹进房间,苟纭章有些冷,便起来扯了薄被盖上。她刚翻了个身,正要与周公梦游,忽然房门就被敲响了。
敲门声不急不缓,一首持续。
苟纭章睁开眼,有些气恼地冲出去,开了门。
“大晚上的,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吗?”
她根本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门外一定是萧觉声。
至于为什么。因为沈娆不敢来打扰她睡觉,要是非有什么事情,敲门也是催命地狂敲,绝不会这样有礼貌。
萧觉声站在门外,垂眸看着她,低声道:“我明天就走了。”
“所以?”苟纭章抓了一把头发,拧眉嗔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说快点说,我还要睡觉呢。”
缄默片刻,萧觉声道:“我来还你一样东西。”
“什么?”苟纭章有些莫名地看他。
他有欠她什么东西吗?
钱,是她欠他。
恩情,好像也是她欠他更多。
难不成他偷了她什么东西?良心发现,来坦白来了?
正当苟纭章想入非非时,萧觉声往前走迈了两步,径首进了房间,反手将房门关上,
看着他逼近的身影,苟纭章困意瞬间散了干净,后退一步,有些慌乱又警惕地抬头看他,抢声作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萧觉声看着她,慢慢开口,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的飘渺的微风,让人听得并不真切。
“你为什么要亲我?”
苟纭章愣住了,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就明白了他的问题是从何而来。
她张了张口,装傻充愣道:“什么跟什么,听不懂。”
萧觉声没有让她糊弄过去,微微俯下身,一字一句地,清清楚楚地问:“你走的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回去,为什么要亲我?”
他不觉得如果她很讨厌他,或者对他毫无感情,最后会回去亲他一下。
他不迟钝,也不是傻子。
没有人是这样感激别人的。
对于苟纭章这样自傲又倔强,丝毫不肯低头,不肯认输的人来说,己经是在明示了。
如果这样都不算表露心意,要等她亲口说出来才算,那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苟纭章说不出话,脸颊臊得发热,肠子悔得发青。萧觉声顺势走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回跟前。
他低头瞧着她躲避的目光,双手捧着她的脸,忽然低头朝她唇上吻去。
唇上蓦然一湿,苟纭章心乱如麻,伸手挡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偏头躲避他的亲吻,拒绝道:“你干什么,别这样……”
萧觉声不言语,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后脑勺,再次深吻上去。
苟纭章被亲得脑子有些迷糊,想要推开他,手指却抓紧了他的衣襟,仰着头,眸中升起氤氲潮气,像是欲拒还迎地接受这个缠绵的亲吻。
窗外夜色寂寥,半弯月亮藏在乌云后,洒下清辉浅浅。
最终,是萧觉声先受不住了,轻轻喘息一声,松开她的唇。
苟纭章几乎是被他抱在怀里,心神恍惚间,却听他轻声道:“还给你。”
还给她,最后一个吻也还给她。
这样就算是两清了吗?
苟纭章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将来,也不会再有什么关系。
她推开他,露出豁达而满不在乎的笑,使自己看起来相当潇洒有风度。
“钱我会尽早还给你的,你放心回去吧。”
就当做一个最后的了结,让这段短暂又别扭的姻缘好聚好散。
这个局势原本就是无从改变,谁也无从选择,既然清醒,又何必失魂落魄,何必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