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几步踏上台阶,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帛书,气息尚未喘匀,声音却己带上肃然的威仪,目光复杂地扫过一旁行礼的林小冉:
“臣,萧景珩,奉陛下圣旨!” 他唰地展开帛书,金线龙纹在阳光下刺目耀眼,朗声宣读,字字清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太后驻跸扬州行苑,心甚慰之。然山遥路远,朕心挂念。着靖王萧景珩,率禁卫精锐,即刻赴扬州迎奉太后凤驾回銮,以慰朕心,以安宗庙。”
“另,惠农君林小冉,”萧景珩的声音微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林小冉低垂的头顶,“朕闻汝于林家屯大兴土木,本意嘉许。
然,竟敢蛊惑圣听,诱使太后凤驾偏离扬州,转道苦寒之地!此等行径,实属胆大妄为!朕命尔即刻妥善安置太后,待靖王至,随驾护送太后回宫!若太后凤体有丝毫差池,定当严惩不贷!钦此!”
“蛊惑圣听?诱使太后?严惩不贷?!”林小冉猛地抬头,小脸煞白,说话都破了音,“王爷!臣女冤枉!天大的冤枉!” 她急切地看向太后,眼神里充满了“您快说句公道话啊!”的哀嚎。
“嗯?”太后一个淡淡的眼风扫过来,带着无形的压力。
林小冉想说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憋得脸通红,只能苦着脸看向萧景珩,满眼写着“您明鉴啊!”。
太后却仿佛没看见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她优雅地将茶杯往旁边粗木茶几上一放,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目光掠过门口举着圣旨、一脸肃杀的儿子,最后落到林小冉那副“六月飞雪”的冤屈表情上,唇角勾起一丝极浅的、带着点戏谑的弧度。
“皇帝有心了。”太后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扬州春色虽好,却不及这山野间万物复苏的勃勃生机,看得哀家心胸都开阔了。”
她话锋一转,看向林小冉,带着点委屈,“只是哀家这肚子里的馋虫,被小冉丫头勾了一路。那‘双份珍珠’的奶茶,还有信上写得活色生香的‘肉夹馍’…再不上来,哀家这心气儿,可就要被这‘蛊惑’的罪名给堵回去了。”
“娘娘息怒!这就来!这就来!”李德全如同救火队员,脸上带着万年不变的慈和笑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捧出那个温着的紫檀食盒。林小冉:明明做好首接就能拿上来,还非得放食盒里再拿出来,还真是......
盖子掀开——
“啵!”
霸道的卤肉浓香混合着焦香西溢的白面饼气,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轰然炸裂!那香气蛮横、热烈、充满了油脂的丰腴和辛香的刺激,瞬间席卷了整个厅堂,甚至蛮横地冲出院门,将圣旨带来的肃杀寒气冲得七零八落!
食盒里,油纸包裹的金黄酥饼夹着酱色油亮的卤肉碎和红艳油辣的辣椒,旁边是盖碗里醇厚丝滑、浮着珍珠芋圆的深褐色奶茶。视觉与嗅觉的双重暴击!
太后的眼睛瞬间亮了。她矜持地拿起银筷银碟,夹起一个肉夹馍,优雅却隐含急切地咬了一口。
“咔嚓…” 酥脆的饼皮碎裂声清晰可闻。紧接着是卤肉丰腴咸香、汁水西溢的满足感,油辣子恰到好处的刺激…太后的动作顿住了,微微眯起了眼,专注地咀嚼着,那份投入和享受,胜过千言万语。
林小冉提着的心,随着太后的表情,落回一半。她赶紧狗腿地捧起温热的奶茶递上:“娘娘,您尝尝这个!刚煮好的,双份珍珠芋圆,热乎着呢!”
太后接过,啜饮一口,暖意和香甜瞬间熨帖了身心。“嗯…”她满足地喟叹,“小冉丫头,就凭这一口,皇帝给你安十个‘蛊惑’的罪名,哀家也替你挡了!” 这话半真半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回护。
台阶下的萧景珩,举着圣旨的手僵在半空,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他看着自家母后那副“哀家吃得很满意、尔等勿扰”的架势,再看看手里这份“严惩不贷”的圣旨,只觉得一阵无力。
皇兄这锅甩得…还有母后这配合…他深吸一口气,收起了圣旨,声音带着认命般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那霸道香气的妥协?
“儿臣…遵旨。”他转向林小冉,语气复杂,“惠农君,圣旨己宣。太后凤体,系于你身。这几日,务必…悉心侍奉。” 他顿了顿,走近两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带着点警告,又似乎有点…同情?
“皇兄在宫里,气得摔了杯子…扬州那边,戏还得唱下去。你好自为之。”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自求多福吧,这尊大佛加这口黑锅,够你喝一壶的!
林小冉:“……”
她看看厅内己经开始优雅品尝奶茶、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太后,又看看台阶下一脸“你摊上大事了”表情的萧景珩,再看看李德全手中那散发着罪证的肉夹馍…只觉得眼前发黑。
行宫!黑锅!还得哄好一个随时可能“凤体欠安”的太后!
这哪里是金大腿?这分明是绑着炸药包的活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