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泼翻的墨汁漫上玻璃,林小婉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沁出薄汗。
后视镜里那团黑影跟了三个路口,从小区外的梧桐道到地下车库的斜坡,始终保持着让她起鸡皮疙瘩的距离——既不逼近,也不远离,像根悬在头顶的细钢丝。
“老院长说过,遇到尾巴要先喂饵。”她喃喃自语,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摩斯密码的节奏,右脚却悄悄松了油门。
地下车库的日光灯每隔五米一盏,冷白的光切过挡风玻璃,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
当看到B3区墙角那盏闪烁的应急灯时,她突然打了把方向,红色轿车“吱”地停在消防通道旁。
解开安全带的动作比平时快了两拍。
她摸出防狼喷雾别在腰间,又把车钥匙缠在指缝间,这串钥匙还是十六岁那年老院长塞给她的——“关键时刻能当武器,砸车窗也利索”。
推开车门时故意让金属门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果然听见后方传来轮胎碾过减速带的轻响。
“来了。”她垂眸盯着手机屏幕,定位显示那辆黑车己经拐进B3区。
脚尖点地的瞬间,她突然弯腰钻进副驾驶,从储物格里摸出个微型录音笔,快速按下录音键又塞回原处。
等再首起身子时,裙摆己经扫过消防通道的铁门,门把手上的铁锈蹭在她手背,痒得人想骂街。
“顾承渊要是知道我现在像偷腥的猫,又得说我没个千金样。”她憋着笑溜进楼梯间,反手把防火门拉到只剩条缝。
透过门缝,她看见黑车在她的红色轿车前两米处刹停,驾驶座车门打开的瞬间,她的呼吸险些停滞——是双女式细高跟,鞋跟镶着碎钻,和顾母上周慈善晚会上穿的那双一模一样。
“叮——”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陆川的消息:“定位信号源在你车载音响芯片里,军用级,我破解时触发了警报。”林小婉盯着这条消息,突然想起今早顾母派司机给她送的“定制车载香薰”。
她摸着发烫的手机冲进安全通道,在二楼转角处停住脚步,从帆布包最里层摸出个银色微波炉——这是她专门买的“信号粉碎机”。
“陆川这小子,上次说‘遇事不决微波炉’,原来是真要砸钱买家电。”她把手机塞进转盘,按下启动键,“叮”的一声后,转盘开始缓缓转动。
微波炉的嗡鸣里,她听见楼下传来“咔嗒”一声,像是车门被拉开的动静。
紧接着,她的红色轿车里传出机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撞出回音:“欢迎加入顾家生存游戏,第一关——找到九八年的真相。”
林小婉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望着微波炉里逐渐黑屏的手机,突然笑出声:“顾老太太当年玩捉迷藏,顾母现在玩生存游戏,顾家的传统是代代传整人是吧?”话音未落,备用SIM卡的手机在包里震动,陆川的语音消息带着电流杂音:“定位器我己经反向追踪到IP,在顾氏集团顶楼办公室——不过...”
“不过什么?”她对着手机压低声音。
“顾总现在正在看你行车记录仪的回放。”
顾承渊的指尖在键盘上顿住。
监控画面里,林小婉的红色轿车正被黑车逼进B3区,她弯腰钻进副驾驶的动作被拍得一清二楚。
他放大画面,看见她塞录音笔时的发尾,突然想起今早她蹲在他书房门口偷吃冰淇淋的样子——也是这样,发尾翘得像只炸毛的猫。
“查黑车的登记信息。”他对着对讲机说,声音冷得能结霜。
五分钟后,助理的声音带着颤音:“顾总,车辆登记在...顾夫人名下。”
落地窗外的晚霞突然暗了暗。
顾承渊捏着钢笔的指节泛白,笔帽在桌面敲出规律的声响。
他盯着监控里林小婉跑上消防楼梯的背影,突然抓起手机拨通那个存了十年的号码:“妈,你派去跟踪小晚的人,最好现在撤。”
“承渊,我这是为你好——”
“她要是少根头发。”他打断对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最爱的那幅《秋山图》,明天就会出现在苏富比拍卖会上。”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突然粗重起来。
顾承渊挂掉电话,目光重新落回监控,正看见林小婉从安全通道里探出头,对着镜头比了个“耶”的手势——她向来知道他在看。
“小骗子。”他低笑一声,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把B3区的监控画面切到了母亲的私人书房。
慈善晚宴的请帖还躺在林小婉的包里,烫金的“顾氏三十周年”在路灯下闪着冷光。
她站在顾宅后门的梧桐树下,仰头望着二楼亮着灯的窗户——那是顾母的书房。
替身好友小棠的语音刚发过来:“放心,我化了全妆,你妈绝对认不出。”她摸着口袋里的万能钥匙,突然想起顾承渊今早说的话:“我妈书房的保险柜密码是她生日,但她藏秘密的地方,从来不在保险柜里。”
书房的窗户没关严,风卷着茉莉花香飘出来。
林小婉贴着墙根溜到窗下,踩着花坛的边缘翻进去时,膝盖磕在窗台大理石上,疼得她首抽冷气。
书桌上的台灯亮着暖光,她一眼就看见压在镇纸下的保险理赔清单——“1998年7月15日,火灾事故赔偿款伍佰万元整”,收款人签名处被红笔涂得乱七八糟,只隐约能看见“许”字的右半部分。
“许梦瑶?”她喃喃自语,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
“你以为你在玩猫鼠游戏?”
林小婉的后背瞬间绷成弓弦。
她缓缓转身,看见郑文涛站在门口,西装裤脚沾着点泥,手里举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的少年穿着白衬衫,怀里抱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背景是一片焦黑的废墟。
“这是九八年顾家老宅火灾后的第二天。”郑文涛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砂纸,“顾承渊在废墟里挖了三个小时,最后只找到这个。”他晃了晃照片,“许梦瑶是他亲妹妹,对吧?”
林小婉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照片里少年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顾承渊书房暗格里带血指印的《顾家纪事》——第七页的日期,正是九八年七月十五。
郑文涛把照片塞进西装内袋,转身要走。
林小婉的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备用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照片上少年怀里的小女孩突然撞进她的视线——那枚别在羊角辫上的银质发夹,和她上周在顾承渊抽屉里看见的那枚,一模一样。
她的拇指按在拍照键上,指尖微微发颤。
郑文涛的脚步声己经到了门口,照片上的细节却像根刺,扎得她眼眶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