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手术室弥漫着碘仿的特殊气味,欧囡戴着蓝色手术帽,隔着无菌玻璃观摩心脏介入手术。
言陌琛穿着铅灰色铅衣站在手术台前,刷手服领口露出的锁骨上,那道淡色胎记在造影灯下发白,像极了心脏CT影像里的室间隔缺损。
“股动脉穿刺成功,送入导丝。”主刀医生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欧囡盯着屏幕上的血管造影,红色的造影剂注入冠状动脉时,她的指尖开始发抖——那颜色与记忆中父亲急救时的输血袋重叠,喉头泛起铁锈味。
言陌琛忽然抬头,隔着防护镜与她对视。
他的右手握着造影导管,左手却在操作台上轻轻敲击,频率与ECMO报警声一致——那是他们约定的“安心信号”。
欧囡深吸一口气,数着他敲击的次数,首到心率与节奏同步。
“前降支中段狭窄75%,准备球囊扩张。”
造影剂再次注入的瞬间,欧囡眼前闪过急诊室走廊的红灯。
她踉跄着扶住观摩台,听见言陌琛在手术间内清晰地说:“请给观摩席递杯温水。”
护士转身时,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补充:“再加块薄荷糖。”
玻璃门轻响,无菌托盘上放着薄荷糖和保温杯。
欧囡撕开包装纸,清凉的气息混着雪松香水涌来——包装上印着“江城第一医院特制”,角落有个极小的“Y”形压痕。
糖块触到舌尖时,她听见言陌琛在广播里讲解:“球囊压力8atm,注意观察患者ST段变化。”
压力值的数字像解剖课的公式般清晰,欧囡的注意力被拉回屏幕。
言陌琛的手指在导管上移动,动作比钢琴家更精准,每一次推送都对应着他曾在实验室教她的“三稳原则”:稳、准、轻。
“支架释放成功,造影复查血流TIMI 3级。”
手术间内响起器械碰撞声,欧囡这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
言陌琛摘下防护镜,铅衣下的刷手服己被汗水浸透,他抬头看向观摩台,目光扫过她嘴角的薄荷糖痕迹,嘴角微扬。
术后清洗区,欧囡遇见脱卸铅衣的言陌琛。
他的白大褂下只穿着背心,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腕间疤痕在汗水的反光中格外明显。
“晕血症状减轻了?”他用消毒凝胶洗手,泡沫覆盖住疤痕,“薄荷糖有效吗?”
欧囡点头,指尖还残留着糖的余味:“学长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
“看你耳尖红的程度。”言陌琛轻笑,扯过纸巾替她擦掉嘴角的糖渍,“比大一解剖课时淡了20%,说明进步显著。”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欧囡心跳加速。
她想起在实验室替他包扎时的触感,此刻他的指尖带着消毒水的凉意,却比任何暖宝宝都更让她安心。
“明天有台心脏破裂修补术,”言陌琛擦着手,铅衣挂在臂弯里,“需要护理系学生观摩,要来吗?”
“我……”欧囡犹豫,却在看见他腕间的创可贴时忽然坚定,“去。”
言陌琛挑眉,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枚手术镊,镊头夹着片标本标签纸折的叶子:“拿着,紧张时捏这个,比掐虎口有效。”
标签纸上印着“左心室心肌组织”,折痕处有他惯用的“Y”形压纹。
欧囡将叶子放进白大褂口袋,触到里面的酒精棉片——包装上的签名己被她摸得发毛,却始终舍不得丢弃。
走出手术室时,林小夏从护士站冲出来,眼睛亮得像监护仪的绿灯:“阿囡!我刚才看见言学长在手术室给你递糖了!那手法比传递手术刀还精准!”
陈雨桐推了推眼镜,手里晃着份值班表:“更精准的是这个——言陌琛主动申请下周所有护理系观摩课的协助资格,包括……”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欧囡泛红的耳尖,“你预约的那场心脏破裂修补术。”
秋风卷起手术楼前的银杏叶,欧囡摸出手机给继母发消息:“今天在手术室没晕血,学长教我用薄荷糖转移注意力。”
继母很快回复:“你父亲当年抢救患者时,口袋里总装着水果糖,说甜味能让人想起生命的温度。言陌琛这孩子,倒是和他越来越像了。”
欧囡望着言陌琛走向办公室的背影,铅衣在身后轻轻摆动,像一对即将展翅的翅膀。
她想起他说的“实战教学”,忽然明白,有些成长注定要在鲜血与器械中完成,而她庆幸,每一次蜕变都有言陌琛递来的薄荷糖,和他眼中比造影灯更明亮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