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佛山的天还黑着。
依依拖着行李走出火车站,湿热的风扑面而来,像一块沾了水的毛巾捂在脸上,呼吸都变得黏腻。
站前广场上,摩托车司机用她听不懂的方言揽客,路灯在雾气里晕开昏黄的光圈。
她攥着写有地址的纸条,拦了辆出租车。司机师傅嘴里嚼着槟榔,含混地问:"去边度?"
依依愣了愣,把纸条递过去:"那个……那个地方。"她努力模仿着在火车上听来的粤语腔调,舌头却像打了结。
司机瞥了一眼,笑了:"东北靓女啊?"
车窗外,佛山的街景渐渐清晰。骑楼下的早餐摊己经支起蒸笼,白雾混着晨光漫过斑驳的砖墙。肠粉店的老板娘麻利地刮着铁板,铝制蒸屉碰撞的声响,竟和老家早点摊上的动静有几分相似。
宿舍在酒楼后巷的老居民楼里,铁门锈迹斑斑。同屋的东北洗碗工刘姐打着哈欠开门:"来了?上铺给你留着呢。"
八人间的宿舍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但床头贴着泛黄的家乡风景照,搪瓷缸里插着蔫了吧唧的花——都是异乡人笨拙的念想。
依依把行李塞到床底时,整理好属于自己的上铺。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刺进来,远处茶楼传来推车滚轮的声响。依依心想:这地方,连太阳都比东北来得早。
佛山酒楼的后厨,蒸汽弥漫,人声嘈杂。
依依站在案台前,手腕翻飞,面团在她手下渐渐变得光滑柔软。这是老板的最终考核——如果能通过,她就能正式成为酒楼的面案师傅,工资也能涨上一截。
"北方人做面食,能行吗?"主厨站在一旁,操着浓重的粤语口音,眉头微皱。
依依没听懂,但看表情也知道对方在质疑。她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揉面,力道均匀,动作利落。
面团醒好后,她开始擀皮。北方人做面食讲究筋道,皮要薄而不破,包馅时才能兜得住汤汁。她手指翻飞,眨眼间就捏出一笼小笼包,褶子均匀,像一朵朵小花。
蒸笼上汽,十分钟后,盖子一掀——
香气扑鼻,面皮晶莹透亮,隐约能看见里面晃动的汤汁。
主厨夹起一个,轻轻咬破皮,鲜甜的汁水立刻溢出来。他愣了一下,又尝了一口,眉头渐渐舒展。
"可以,"他点点头,这次换了生硬的普通话,"你,留下。"
后厨洗碗区,几个东北大姐正凑在一起唠嗑。
"新来的面案师傅也是咱东北的!"洗碗工王婶嗓门洪亮,"黑龙江的!"
依依端着刚蒸好的馒头走过来,笑着打招呼:"姐几个歇会儿,尝尝新蒸的。"
"哎哟,这馒头暄乎!"王婶咬了一口,眼睛一亮,"跟咱老家一个味儿!"
后厨里,东北人不少——有辽宁的白案师傅,吉林的洗碗工,还有哈尔滨的凉菜师傅。虽然来自不同地方,但一开口,那股子东北腔立刻拉近了距离。
"在这儿干活,听不懂广东话没事儿,"凉菜师傅老张拍拍依依的肩膀,"有啥事儿咱东北帮罩着你!"
依依笑了,心里踏实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