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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
“姑娘小心。”
低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沈念惊愕转头，对上一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睛。那是一个身着靛青色锦袍的年轻男子，剑眉星目，肩头落着细雪，显然也是来赏梅的。
沈念慌忙站首身子，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脸颊不知为何有些发热：“多谢公子。”
男子收回手，微微一笑：“是在下唐突了。只是见姑娘险些滑倒，情急之下......”
“无妨。”沈念低头整理了一下斗篷，掩饰自己的窘迫。她悄悄抬眼打量这位不速之客——他约莫二十出头，身量很高，腰间悬着一柄装饰考究的剑，举手投足间透着将门子弟特有的英气。
“姑娘也喜欢梅花？”男子望着那株红梅问道。
沈念点点头：“红梅傲雪，最是动人。”
“确实。”男子目光落在沈念被寒风吹得微红的脸颊上，忽然道：“姑娘站在这里，倒让我想起一句诗来——‘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
沈念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吟诗。她抬眸看向男子，只见他目光坦荡，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并无轻浮之意。
“公子谬赞了。”沈念轻声道，“不过是凡脂俗粉，怎敢与梅花相比。”
男子摇头：“姑娘过谦了。”他忽然伸手折下高处那枝最繁茂的红梅，递给沈念，“鲜花赠佳人，方不辜负这满园春色。”
沈念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那枝梅花。花瓣上的雪粒在她掌心融化，凉丝丝的。
“在下卫昭，祖上三代为内务府办皇差，掌握南北药材命脉。”男子拱手道，“今日奉父命来拜访沈大人，偶然行至此处，得遇姑娘，实乃幸事。”
沈念这才恍然——原来是父亲近来常提起的那位卫将军的公子。她福了福身：“原来是卫公子。家父时常提起卫将军威名。”
“姑娘是......”
“我家小姐是沈府大小姐。”半夏机灵地接话，又赶紧补充，“闺名不便外传，还请卫公子见谅。”
卫昭了然一笑：“是在下冒昧了。”他看了看天色，“雪又大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屋为好，免得着凉。”
沈念点点头，将那枝红梅小心地拢在袖中：“多谢卫公子。”
两人在梅树下道别，沈念转身离去时，听见卫昭在身后轻声道：“但愿他日还能与姑娘共赏梅花。”
她没有回头，但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细雪纷飞中，那株红梅依旧傲然绽放，而她袖中的那枝，正散发着幽幽清香。
回到闺房，沈念找出一只素白瓷瓶，注入清水，将那枝红梅插入其中。她坐在窗前，望着雪中渐行渐远的靛青色身影，手指轻轻抚过娇嫩的花瓣。
“小姐，这位卫公子倒是与寻常公子不同呢。”半夏一边沏茶一边笑道，“不仅人长得俊，还会吟诗作对。”
沈念没有答话，只是望着瓶中红梅出神。窗外，雪越下越大，很快便将园中的足迹全部掩盖，唯有那株老梅，依旧红艳如火，在风雪中傲然挺立。
梦里，七岁的沈念被裹在狐毛滚边的绛红斗篷里，像雪地里一颗朱砂痣。她仰头望着梅枝，呵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细霜。
“娘亲，梅花不冷吗？”她伸出戴兔毛护腕的小手，想去接飘落的花瓣。
沈夫人蹲下身，将女儿的手拢进自己掌心。那双执惯狼毫的手如今生着冻疮，却仍带着淡淡的墨香。”梅有傲骨，越是寒冷，越要开得漂亮。”她摘下一朵红梅，别在沈念的丫髻上，“就像我们念儿，对不对？”
一阵风过，梅雪簌簌而落。沈念突然发现母亲月白裙裾下露出半截青紫的脚踝——那是昨夜在祠堂罚跪时染的寒气。
沈夫人双手捧起落下的花瓣，拿起，只见她深深吸气，唇间白雾缭绕，花瓣上的雪竟被母亲如品茶般含在舌尖滚了三滚，才缓缓咽下。
沈念看呆了，却又不懂其意。母亲言这是吞寒咽玉。
还没来得及问，只见母亲一声咳嗽，血沫溅在雪地里，与落梅一起躺在素白天地间，灼灼如血。
“母亲!母亲！”母亲倒地，再也没有醒来。
凌乱的梦里让沈念头疼欲裂，片段的记忆闪现，沈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到自己寒窗苦读医学十几年，竟然没有古代小姐过的半分惬意，古色古香的床帐，雕花木窗，还有自己身上这袭淡青色罗锦纱裙，慢节奏的生活，还有丫鬟伺候，能静静地欣赏雪梅，还能偶遇将军，想来好生舒坦呢。既来之则安之，仔细想想这样平淡的日子真的叫人平静满足。
又在沉沉中睡去。
五更时分，沈府朱漆大门外骤然响起铁蹄踏裂青石的声音。
半夏急促的叫声：”小姐！小姐！官兵来了！”
官兵突然前来又是什么？
沈念内心一沉，沈府基业百年，谨记祖训，和善亲民，不该有官差闯入的，除非是......
沈念面容平静，定睛一想，“大家快披上衣裳，浅月看着门口，别露面，流苏把碎银和金条全部拿上，明面要保持原状，半夏和知画把暗匣子打开，把家当放里，砖头盖上，动作要快。”
看到小姐如此镇定自若，大家情绪也渐渐稳定，忙活起来。
暗匣子是早先半夏的主意，地方不大，放金银足够了，砖头归位后，根本看不出是活动格子。
几人忙完，等着小姐安排下一步。
沈念轻言道：“快坐下来。”
众姊妹还是惊恐未泯。
“沈家大小姐何在？！”
一声暴喝如雷炸响，沈府朱漆大门被铁靴一脚踹开，门栓断裂，碎木飞溅。
黑甲将军江烬踏着残屑大步闯入，腰间长刀虽未出鞘，却煞气逼人。他身后亲兵鱼贯而入，顷刻间将前院围得水泄不通。府中仆役惊慌退避，有人打翻了药篓，晒干的当归与黄芪撒了一地，被铁靴碾入尘士。
“将军这是何意？”沈府管家强压惊惶，上前拱手。
江烬冷笑，抬手一挥，两名亲兵立刻押上一名浑身溃烂的士卒，那人面色宵灰，呼吸微弱如游丝，分明己是将死之人。
“昨日战场上中了瘟毒，军医都说没救了。”江烬目光如刀，扫过瑟瑟发抖的沈府众人，“但本将听闻，沈大小姐一碗药汤，能让死人喘气——今日她若救不活他，我便拆了你这沈府招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