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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发间有青铜锈味。“萧璟珩解下玄色大氅裹住她颤抖的肩，氅衣内衬绣着三百六十五颗星斗，“比太医院最苦的黄连汤还呛人。“他指尖拂过她耳后新生的一小块青铜斑，那里正浮现出金夫人临终前刻下的北斗封印。
沈念腕间的医铃突然炸成碎屑。碎玉划破萧璟珩掌心，血珠坠地竟凝成微型青铜树苗。“何必跟来？“她碾碎树苗，新生的白发如活物般缠上对方佩剑，“沾染我身上前朝锈毒的人，活不过三载寒暑。“
萧璟珩反手割断一截白发，发丝在他掌心化作冰棱花钗：“十八年前你喂我喝下青铜树露时，怎么不问这话？“钗头突然映出旧景——浑身是血的小医女正将药杵捅进自己心口，取血浇灌昏迷少年的唇齿。
夜巡的更夫看见两人身影在城楼重叠。沈念白发如瀑垂落雉堞，发梢触及之处，砖缝里钻出翡翠花苞。萧璟珩的剑插在西北角楼，剑身倒映的星图正与女子发间游动的青铜纹路严丝合缝。
“当年你为我续命的树露...“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青铜纹路亮如烛火，“早把我们的命盘焊死在同块星陨铁上了。“月光下，那些纹路竟与沈念褪色的胎记完全吻合。
五更时暴雨突至。沈念在雷鸣中蜷成青玉药杵状，每道闪电劈下，白发间就浮现金夫人被铁链洞穿的幻影。萧璟珩解下浸透星屑的额带缚住她双眼，带子上的冰棱花纹路突然活过来，化作游蛇吞噬那些嘶吼的怨灵。
“看见了吗？“他握着沈念长出青铜鳞片的手，指向云层裂口处，“北斗第七星的位置，镶着你我各半边的命锁。“暴雨中，那颗星辰正渗出翡翠色光晕，隐约可见其中封存着两人交缠的发丝。
流亡方士在驿馆掷出龟甲，裂纹恰似沈念新生的白发纹路：“以星辰为药引，以命盘作方剂...萧将军这是把自己炼成了活体药杵啊。“他脚边钻出的青铜根须，正将染血的卜辞拖向皇陵方向。
破晓时分，沈念在萧璟珩大氅下苏醒。她的一绺白发不知何时缠上对方手腕，发丝末端开出的冰棱花里，正重演着十八年前那个雪夜——少年将军剖开自己胸膛，将半块青铜树心塞进濒死医女掌心的画面。
“原来当年救我性命的...“她指尖抚过萧璟珩心口跳跃的青铜光，“不是树露。“
萧璟珩的剑在此时发出龙吟，斩落她鬓角一片青铜鳞：“嘘——“剑尖挑起满地霜花，映出两人身后正在凝实的金夫人残影，“你的医铃该重铸了。“
残影消散处，三百颗翡翠骰子从天而降，每颗骰面都刻着他们交错的前世今生。
残月浸透药篓时，沈念在破庙门槛上碾碎最后一粒朱砂丹。篝火映着她雪色发梢间游动的青芒——那是青铜树开花时溅落的星屑，如今成了照见病灶的灵烛。
“城南疫情非比寻常。“萧璟珩解下玄狐裘铺在草垛，指尖抚过裘领暗绣的冰棱花纹，“太医院十七道祛瘟方，竟不及你腰间这串翡翠铃铛。“他话音未落，檐角铜铃忽地无风自鸣，惊起三只蓝尾山雀冲进夜色。
沈念腕间胎记突然泛起青铜色，那是当年剖取树心时烙下的印痕。她将捣药杵斜插发髻，望着掌心浮现的星图：“瘴气里混着前朝炼金术的铜臭，有人在用活人试《山河骨血注》里的逆天改命术。“
萧璟珩默然解开缠满鲛绡的左臂，狰狞伤口正渗出翡翠色脓血。七日前的雨夜，他徒手捏碎三支淬毒袖箭的模样忽又清晰——那夜沈念第一次主动触碰他眉骨，说北斗第七星正落在他断掌纹里。
“疼吗？“沈念忽然将药杵抵在他心口，青丝垂落处绽开细小的冰棱花。
“不及你当年剜树取髓时半分。“他笑着吞下她塞来的药丸，喉结滚动间暗金龙纹在颈侧若隐若现。前朝遗落的太子印，此刻正烫着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五更天启程时，沈念发现药篓里多了支青铜梅枝。枝头七朵翡翠花苞里，隐约可见萧璟珩用剑气雕琢的星轨。她转身望见那人正在溪边拭剑，朝阳将他投在青石上的影子拉得很长，恍惚是当年青铜树开裂时爬出的第一道根须。
山脚下传来送殡唢呐声，十二口薄棺在晨雾中泛着诡异铜绿。沈念腕间翡翠铃突然炸成齑粉，纷扬绿尘里浮现出三百亡魂的生辰帖。她雪色睫毛轻颤：“该去会会那位拿《山河骨血注》当菜谱的'故人'了。“
萧璟珩剑穗上的冰棱花开始滴血，在地面绘出北斗吞月图。他拾起沈念遗落的青铜梅枝，轻轻别在自己发冠——就像当年太庙大火中，那个浑身是血的小医女将半截梅枝插进他破碎的冕旒。
城南乱葬岗的鸦群第三次撞碎更鼓时，沈念剖开了金夫人遗留的青铜药囊。十八粒翡翠骰子滚落案头，每粒骰面都浮起金无痕母亲临终咳出的血泡——那些泡影里沉睡着城南三百具青铜棺的倒影。
“疫毒在篡改生辰帖。“沈念将白发缠上医女们的手腕，发丝间游动的青铜纹路突然暴起，“看见骰子西点位的裂痕么？那是前朝司天台炸毁时溅落的星屑。“最年幼的医女阿箬突然尖叫，她掌心血痣正渗出与骰子同源的铜绿。
萧璟珩的剑在子时斩开护城河冰面。河底矗立着半截青铜树桩，年轮里嵌满前朝太医的玉笏板。“难怪疫病喝符水更甚。“他挑起块刻着《山河骨血注》残章的笏板，“金夫人当年剖出的禁方，原是用来镇压这些阴司文书的。“
沈念腕间突然暴出青筋，那是缠绕着金无痕胎发的青铜锁在震颤。她将药杵刺入河床，浑浊河水瞬间翻涌起翡翠色浪花——每朵浪尖都站着个透明人影，正是当年被炼成疫鼎的难民亡魂。
“娘亲的青铜骰在发烫！“金无痕从医女堆里钻出，孩童脖颈挂着的骰子突然射出光柱。光晕里浮现金夫人被铁链洞穿琵琶骨的画面，她脚下法阵竟与护城河底的青铜年轮完全重合。
沈念白发轰然炸开，三千青丝化作青铜针雨刺入河底。针尾缀着的冰棱花苞次第绽放，将玉笏板上的禁术反刻回青铜年轮。萧璟珩的剑在此刻发出龙吟，斩断从年轮深处探出的青铜锁链——那锁链尽头拴着的，赫然是金夫人腐烂半边的尸身。
“阿念...骰子西点位的星图...“金夫人残尸突然开口，胸腔里钻出翡翠藤蔓，“把无痕的胎发烧进北斗第七星的眼眶...“藤蔓轰然炸裂，无数青铜碎屑裹着疫气首冲天枢星位。
沈念劈手扯断一绺白发，发丝落地即燃起青色火焰。火光中浮现出十八年前雪夜：金夫人将自己的脊骨炼成青铜砭石，正将刚出生的沈念额间星纹刻成封印。“现在该解开了。“她反手将燃烧的发丝按进自己颅顶，北斗光纹如利剑劈开夜空。
所有医女同时呕出翡翠色血块，血块遇风凝成青铜药碾。碾轮转动时，护城河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三百青铜棺椁破土而出。金无痕突然跃入河中，孩童身躯在触水刹那化作青铜树苗，根系疯狂吞噬着疫气。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山河骨血注》！“萧璟珩斩开最后一具扑来的铜尸，看见沈念白发正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新生的青铜发丝。发梢垂落的翡翠露珠里，金夫人年轻时的虚影正在重写城南生死簿。
五更梆子敲响时，第一具青铜棺轰然开启。爬出来的不是僵尸，而是面色红润的百姓——他们心口皆绽放着冰棱花，花瓣上浮动着被修正的生辰八字。金无痕从河底浮起时，头顶己然生出青铜树幼苗，叶片上赫然刻着金夫人未写完的抗疫方。
流浪方士在城墙缺口处掷出龟甲，裂纹恰似新生树苗的脉络：“沈娘子这是把整座城炼成了药引啊。“他脚边钻出的翡翠藤蔓，正将染疫的更鼓拖向地脉深处。而沈念新生的青铜发丝间，三百年前那场未爆发的瘟疫，正在年轮里缓慢结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