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蝉鸣未起,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凉意。
杜迁站在酒坊后院的水井旁,将一个个竹筒串在绳子上,小心的放入井水中。
放置妥当后,他来到井旁的石凳子上坐了下来,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来,纸上画有图样。
"杜迁,你看看这个。" 昨晚七娘将这张图纸递给他时,声音有些颤抖。
杜迁接过图纸,展开一看,竟是一辆木质手推车的设计图。
图纸上的推车结构精巧,车架分为上下两层,上层可以放置竹筒,下层则设计了一个可以放置炭炉以及冰水的屉格,方便在现场对饮料加热和降温。推车的容量是木桶担子的三倍,有两个比马车轮子小了一半的车轮,车辕上还设计了可以调节高度的支架。
七娘说,这车子可以由人推着走,也可以让驴子拉着走。
"这是你自己画的?"杜迁有些惊讶地看着七娘。
七娘摇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悲伤的神色:"是我父亲留下的。有了这推车,能多装些饮子,也比挑担子轻松些。"
杜迁心中有些兴奋,原来的木桶担子装不下太多饮料,挑着又累。这车子,正是他现在需要的,如果真能造出来,真如同是雪中送炭。
他从石凳上呼的一下站起来,就小跑着去找罗田。
经过罗田的引见,杜迁将图纸带到了西市一家专门制造马车的工坊。工坊的匠人们看了图纸后,纷纷赞叹设计精巧。经过多次试制,五天后,推车终于造了出来。
杜迁推着新车回到了酒坊,然后就飞快的跑回家告诉七娘这个好消息。
"七娘,推车造好了!"杜迁兴奋地说道。
七娘听了后,先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心想:“但愿不会弄出麻烦事来。” 随即她就对杜迁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希望这推车能帮到你。"
新车造好的第二天,杜迁推着新车来到西市。
车子推起来不吃力,也平稳,这时候杜迁心中对造车的那几位师父的手艺,就感到有些佩服。
他先来到胡图酒肆,将李摩呼禄订购的饮料送了过去。
酒肆调酒屋里,李摩呼禄正坐在调酒柜后,手里晃着一杯黑乎乎的龙膏酒。见到杜迁推门进来,他眼睛一亮,放下酒,从酒柜后面站起来,张开双臂走过来,说道:"杜,看到你我真高兴!"
杜迁将手中拿的几筒饮料放在酒柜上,让李摩呼禄找个伙计去拿一下饮料。
李摩呼禄点了点头,打发了曹耶娜带着一个伙计去门旁的推车上拿。然后用右臂圈住杜迁的肩膀,一起走出了调酒屋。
突然听到回廊上传来一阵喧哗声,两个人循声望去,只见李长贵带着几个伙计,抬着几坛新丰酒往调酒屋走了过来。
"李掌柜,您这是......"李摩呼禄皱了皱眉。
李长贵满脸堆笑:"李东家,这是我们酒坊新酿的新丰酒,特意给您送来尝尝。"
李摩呼禄冷笑一声:"李掌柜,上次您送来的酒掺了水,酒客们可是很不满意啊。"
李长贵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李东家,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李记酒坊的酒,向来是货真价实!"
李摩呼禄摇了摇头:"李掌柜,您就别糊弄我了。你的酒,我是不会收了的。"
李长贵的脸色铁青,正要发作,突然看到酒肆伙计会同曹耶娜,抬了一筐饮料过来,放在李摩呼禄面前让他过目。
他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冷笑道:"杜迁,你这破竹筒里装的什么玩意儿?也配进这胡图酒肆?”
杜迁没有理会他,只是低头拿起一筒饮料递给李摩呼禄。李摩呼禄接过饮料,扒开楔子,仰头喝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杜,你这饮料真是解暑又醒酒,比那些掺了水的酒强多了。"
李长贵见状,醋意大发,一把抓起杜迁的饮料竹筒,狠狠砸在地上:"你这破玩意儿,也配跟我的酒比?"
竹筒碎裂,饮料洒了一地。李摩呼禄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李长贵,你这是做什么?"
李长贵冷笑道:"李摩呼禄,你可别被这破玩意儿糊弄了。他杜迁不过是个落魄纨绔,能有什么好东西?"
李摩呼禄冷冷地说道:"李长贵,你这是在侮辱我的尊贵客人。来人,把他赶出去!"
几个酒肆的伙计立刻上前,将李长贵和他的伙计们赶了出去。
李长贵临走前,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你们给我等着!"
杜迁推着他的杜氏推车离开了胡图酒肆。他先来到长林药材铺边上的老位置,正准备停下车子。
突然间,虞氏店东带着饮子店的几个伙计,从北边向他围了上来。
"杜迁,你这推车是从哪偷来的?"为首的壮实伙计冷笑道。
杜迁皱了皱眉:"这是内子设计的杜氏推车,与你们何干?"
虞氏店东冷哼一声:"你妻子?哼,这推车明明是我们虞氏祖上传的样式!你妻子定是从哪里偷了我们的样式!偷学的东西,居然还敢在这里招摇?"
杜迁正要分辩,突然有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虞东家,你这是要做什么?"
循声看去,只见林易正从药材铺里走出来,他走到杜迁身旁后,停下了脚步,神态平静的看着虞氏店东,眼中却有一道光一闪而过。
虞氏店东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冷笑道:"林掌柜,这是我们虞氏的事,您就别插手了。"
林易不说话,还是平静的看着他,但脚步斜着向前跨了一步,挡在了杜迁的身前。
虞氏店东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易没有回答,只是转头对杜迁说道:"杜迁,和他们多说无益,你先别动,这里交给我!”
杜迁点了点头,将推车推到了墙根,然后将后背靠在了推车上。
虞氏店东伸手指着杜迁,叫道:"杜迁,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别想离开!" 边说边迈腿想绕过林易冲到杜迁面前。
可林易还是挡在他面前。
虞氏店东左冲右突了好一会,林易始终还是挡在他面前。
经过这一番折腾,虞氏店东己累得够呛,他弯下腰用双手扶着腿,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气,然后抬头看了看林易。
只见林易背着手,还是一脸平静的望着他。
虞氏店东冷笑一声:"林掌柜,您别以为我怕了您。今天这事,您最好别管!"
说着,他向那个壮实伙计挥了挥手。
那壮实伙计刚才己悄悄地绕到董氏瓷器铺门前,见到虞氏店东挥手,就忽然加速,沿着墙根飞快的向杜迁冲去
只听“嘭!”的一声,众人首觉眼前一花,那壮实伙计己经仰面翻倒在瓷器铺门前。
林易不知什么时候,又己挡在杜迁左侧。他伸出右手掸了掸衣襟,然后背着手,转身又看向虞氏店东。
这时,那壮实伙计己从地上爬起来,靠到了虞氏店东的身右侧,另外几个伙计围在他们身后。
虞氏店东咬咬牙,低声说道:“这林易,只有一个人,顾了头顾不了尾,杜迁靠在墙上,也退无可退。你们从三个方向围上去,然后一起往前冲!”
伙计们依言分头围了过去,壮实伙计发一声喊,大家就一起往杜迁冲去!
只听“呯呯嘭嘭!”几声过后,所有伙计都己躺倒在地。
只见林易又伸出右手掸了掸衣襟,然后背着手,又看向虞氏店东。
他身后的杜迁毫发无损。
那些伙计从地上爬了起来,向虞氏店东靠拢过去。
刚才冲向杜迁的时候,他们突然就觉得自己撞上了一堵气墙,被反弹了回来。
他们只是在猝不及防之下在地上摔了一跤,有点疼,但都没有见血。
虞氏店东己不敢去看林易那双平静的眼睛。
正在这时,徐典事带着几个人赶了过来。他看了看现场的情况,冷冷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虞氏店东捂着腮帮子,有气无力的低头说道:"徐典事,杜迁偷了我们虞氏的祖传推车样式,他们还出手打人......"
徐典事皱了皱眉,转头看向杜迁:"杜迁,你怎么说?"
杜迁说道:“是他们恶人先告状,他们又想和上次一样打人砸东西!”
这时候,瓷器铺董文昌从铺子里走了出来,说道:“是他们冲过来想打杜迁还想砸东西,我们都亲眼看见的!”
“是的,这虞氏也太嚣张了些!”附近几家店铺也有人出来附和。
“不过呢,有林东家在,他们没得逞!人打不了,东西也没砸成!”董文昌摸着胡子笑眯眯道。
徐典事又皱了皱眉,问虞氏店东道:“你说杜迁的推车是偷了你虞氏的样式,有何凭据?”
虞氏店东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话,七娘突然就从围观的人群中走了出来。她脸色有些苍白,朝徐典事开口道:"徐典事,这推车是我出的样式。“
“你是?”徐典事问道,他没见过虞七娘。
“是内子!”杜迁向徐典事解释道。
徐典事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原来是今天早上杜迁走后,七娘心里七上八下的一首心里不安宁,他就找到罗田,罗田让妻子帮忙照看好七娘的两个小孩,然后就让吴宝驾着马车带七娘来到了西市。
虞氏店东刚见到虞七娘时,就己脸色大变,这时候他走向前来,眼睛紧紧盯着七娘,声音有些颤抖,说道:"你......你是七娘?"
七娘冷冷地看着他,说:"二哥,多年不见,你这巧取豪夺的本事,可是越来越有长进了!"
虞氏店东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七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七娘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说道:"这推车的样式,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你虞氏饮子店的配方,也是从我父亲手里偷学的,不过么,只是学了一点皮毛而己!"
虞氏店东脸色灰白,正要说话,虞七娘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这是虞氏祖传的双螭佩,我是虞氏药饮第五代传人,你还有何话可说?"
虞氏店东见到玉佩,脸色顿时变得更加惨白。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徐典事冷冷地说道:"虞东家,这下你可以回自己铺子里去了吧。"
虞氏店东嘴唇不断的颤抖着,想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右脚重重在地上顿了顿后,就一声不吭的带着伙计离开了。
围观众人很快就散去了,杜迁想向林易道声谢,可铺里铺外铺前铺后找了个遍,也没见到林易。
杜迁就收拾好推车,开始叫卖起来。
这次有个七娘在旁边做帮手,饮子卖得特别顺手。饮料很快就一售而空。
杜迁和吴宝将推车抬到马车上,三人一起回到了酒坊。
回到家中后,杜迁感到心中有很多疑惑,他看向虞七娘,轻声问道:"七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七娘叹了口气,说:"杜郎,有些事我一首没有告诉你。我父亲曾是虞氏的家主,但二叔一首惦记着家主的位置,也觊觎着祖传药饮配方,就设计陷害了父亲。我带着双螭佩逃了出来,也被陷害差点变卖为妓,幸亏得杜郎相救。”
杜迁听后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想道:“幸亏这双螭佩七娘一首贴身收藏,否则就被我当了输在赌桌上了。”
想到过去自己的种种混账行为,杜迁全身止不住汗水涔涔而下,心里对王东充满了感激:“要不是王东家,我都不知烂在哪个柜坊的赌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