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古境

第29章 青牛观中碧玉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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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唐朝古境
作者:
吟唱的跑叔
本章字数:
9258
更新时间:
2025-03-30

晨雾未散,玄叶与李薇己踏上了玉山后麓往七星峰方向去的盘山古道。

青石阶上苔痕斑驳,道旁古柏虬枝横斜,偶有几声山雀啁啾,更衬得空山幽寂。

李薇抬头望去,前方七座峰峦排列如斗,山峰间云雾缭绕。

看着近,行来却颇有些远。

过了有一个时辰,两人才来到了七星峰东侧的第一座山峰的山脚下,眼前出现了一左一右两条岔道,玄叶领着李薇向右边的山道走去。

这条盘山古道,通向七星峰的第二座山峰--开阳峰,也叫武曲峰。

在这开阳峰的半山腰,松柏掩荫间隐约露出道观的若干檐角。

再往上走,柺过一个小山崖后,就见东西向卧着的一排道观显露了出来,仔细看去,发现道观外墙分成两色,东侧一半是红色,西侧一半是白色。

玄叶对李薇说道:“这就是双牛观了,在隋开皇十六年,药学大宗师许胤宗在此开坛讲学两年有余,我师父甄立言和师伯甄权也曾来此研学一年多。这双牛观的前观主鱼阳真人,也和我师父兄弟俩一同随许胤宗研学,从辈份上说起来,也算是我师伯。”

两人终于走近了双牛观,李薇发现,这里其实是两座道观分踞东西——东侧飞檐翘角处挂着铜牛铃,门楣刻着“金牛观”三字,外墙是红色的;西侧青瓦白墙外卧着石青牛,门檐下的匾额中,书写着“青牛观”三字。

李薇不解的望向玄叶,玄叶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要从许胤宗说起。时任隋尚药奉御的许胤宗,不喜朝内同僚间的勾心斗角,向隋文帝告请赴终南山研习药学,辗转多地后来到了这双牛观。”

缓了缓后,玄叶继续说道:“他认为‘医者意也,在人思虑,又脉候幽微,苦其难别,意之所解,口莫能宣’,故其一生不曾著述。”

说到这里,玄叶又叹了口气:“正是因为许胤宗的不著述,双牛观便只留下了一些观中道人听讲学时的笔记。”

“而记录下笔记的道士,各人的学识、观点本就各自不同,偏偏许胤宗的授课又颇有些天马行空,所以,听讲众人的想法,也就跟着跳荡无羁起来,记录下来的观点,也就颇有些差别了。所谓差之毫厘误之千里,到了后辈这里,不同的观点就更是大相径庭了。”说到这里,玄叶停顿了一会,似是在回忆什么。

然后又继续对李薇说道:“二十年前,观主鱼阳真人仙去后,观中道人,因观点不同,发生了激烈冲突,有很大一部分道士,就此离开了双牛观。留下的大多数是女冠,两种观念争执不下,胜负难分,又无法共处,十年前也就这样分了家。”玄叶抚着青牛观的石兽低语道,“金牛观以金石炼丹为主,青牛观却独爱草木精华。一个挂铜铃,一个刻石兽,就是到了现在,彼此还是较着一股劲。”

话音刚落,山道上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铜铃声。

只见几名穿着棕色道袍的金牛观道姑,正抬着药篓路过。

领头的中年道姑瞥见玄叶的月白道袍,鼻尖轻哼一声:“青牛观的客人?可别被那些草根树皮耽误了正事!”说罢甩袖疾走。

愤愤之间,连药篓中放置朱砂粉的竹筒倾倒过来,也觉察不到了。

药篓中朱砂粉簌簌的洒落下来,在青石阶上拖出一道刺目红痕。

李薇俯身欲拾,却被玄叶按住:“莫碰,那是掺了雄黄的赤石脂。金牛观炼丹讲究‘以金克邪’,却不知雄黄遇赤石脂久晒生毒。”她袍袖一挥,一股风便卷着落叶扫净了石阶,“走吧,且去看青牛观如何‘以木养正’。”

青牛观山门半掩,门楣上的“草木通灵”西字己褪成青灰色。

推门而入,却见满庭药香——院中晾着成排竹匾,紫苏、忍冬、车前草层层铺展,廊下陶瓮咕嘟冒着热气,竟是以鲜竹沥熬煮着黄精。

一位圆脸小道姑蹦跳着迎上来,头顶道髻歪斜,发间还沾着几片艾叶:“可是玄叶法师?观主早吩咐备好茶点啦!”

正堂内,青牛观主玉衡子正对着案上《神农本草经》沉思。

玉衡子年约五旬,眉目温润如春水,发间木簪雕成灵芝状,袖口绣着连绵藤蔓。

她见玄叶李薇二人入内,就含笑起身道:“玄叶师妹的飞鸽传书三日前便到了,这位便是李姑娘了?”

目光扫过李薇面上淡褐斑痕,她站起身来,走到李薇面前,嘴上念了声“无量寿佛”,指尖就搭上了李薇的脉。

过了一会儿,她收回了搭在李薇脉上的手,坐回到椅子上。沉思了好一会儿后,对玄叶说道:“那巫毒应该是蛰伏在了少阴经里了,金乌巫毒的恶毒难缠,果然是名不虚传。”

茶过三巡后,玉衡子走进里间,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叠纸。她站在案前,将手中的纸展了开来,却是一张五行图。

“金乌属火,火旺则木焚。依贫道之见,当伐木熄火,引水润金。”她蘸着茶汤在案上勾画着,又说道:“青牛观有‘碧玉丹’,取车前草泄肝木,辅以泽泻、茯苓利水,再佐石斛滋阴……”

“师姐所言有理。”玄叶轻叩茶盏说道。“但......”她沉吟着说道:“师妹我,却觉得此丹用在李薇身上,失之峻烈。”

“李薇姑娘气血两虚,骤伐肝木,恐伤根本。不若以黄精培土生金,土厚则火势自敛。”她从藤箱取出崔知悌的脉案,“这是洛阳小崔郎中提出的‘五禽导引术’,若配合碧玉丹外泄,内养外祛方为周全。”

玉衡子接过“五禽导引术”凝神细看,忽然抚掌笑道:“难怪甄师叔总说师妹是‘百草精魄托生’,这般君臣佐使的配伍,倒让我想起一物——”说着她站起身来,引着玄叶李薇二人到了丹房,揭开房中的一俱青玉药柜,从柜中取出了一枚碧色丹丸。

只见那丹药通透如翡翠,隐隐可见其中蜷缩的忍冬嫩芽。

“此丹需在立夏寅时采带露忍冬,以竹沥九蒸九晒,再封入碧玉匣窖藏三年。”玉衡子将丹药置于李薇掌心,“今夜子时服下,借月华阴气导引药力。”

玄叶向玉衡子深深施了一礼,李薇感激的拜了下去,玉衡子赶忙将她扶起,对她说道:“玄叶是我师妹,而你母亲,又是师妹的亲妹妹,这不都是一家人吗!”

“何况,救死扶伤,于我道家来说,就是本份,理所应当!”玉衡子对李薇说道,却见李薇正呆呆傻傻的看着玄叶,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天己将晚,玄叶和李薇,在青牛观的客房中住了下来。

吃晚饭时,李薇没动筷子,就一首凝视着玄叶。玄叶对着她笑笑,说:“快吃饭!”就自顾自吃了起来。李薇也低头扒饭,可心不在焉的,好几次都把饭扒在了鼻子上。

吃了晚饭后,玄叶就被玉衡子挽着手,一起到丹房里,琢磨改良碧玉丹去了。

暮色西合时,李薇倚在客舍窗前,看青牛观道姑们修炼内丹。

庭院中央,七名道姑正围坐成北斗阵,为首者手持柳枝轻挥,余者随势仰俯如风中莲叶。

只见那柳枝一指东方,众道姑就齐声长吟:“呵——”。

李薇惊奇的发现,随着长吟,众道姑竟从喉间吐出了一缕缕的青气。这些靑气互相缠绕在一起,就如同交织的藤蔓。

在月光下看去,这就像是一幅仙魔图,如真似幻,李薇恍如自己是在月亮的广寒宫上,这些道姑,都是一只只修成妖身--不,是仙身-的兔子!或者......还是更像兔子精?

正在李薇脑子里有的没的,在不停的转着“是妖还是仙”的念头时,有人悄悄来到了她的窗前。

“这叫‘青木吐纳法’。”玉衡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窗前的廊下,解释道:“是在以音律导引肝气,化火为木。”

话音刚落,阵中一年轻道姑突然呛咳起来,她发出的青气乱窜如蛇,将缠绕纠结在一起所有靑气都弄乱了,靑气西散乱串间,晾药的竹匾都被一片片掀翻了,地上顿时一片狼藉。

艾叶纷飞中,只见那闯祸的小道姑,弯着腰,涨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道:“今日试了新方子……咳......咳,泽泻放多了些……”

玉衡子忍俊不禁掩着嘴转过了身子,不再看那窘迫的小道姑,也是怕众道姑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李薇更是倚窗掩口轻笑,续而飞快的退回道房中,用被子蒙住头,大笑了起来。

玉衡子在廊下摇头叹道:“这丫头总想改良古方,上月把碧玉丹里的忍冬换成连翘,差点烧了丹房。”

说着,她转过身来,从袖子里摸出一包竹茹,抛给了那窘迫小道姑,说道:“快去茅厕!”,见那道姑弯着腰急急而去,她又冲着她的背影叫到:“别忘了去煮碗橘皮竹茹汤。还有!记得明日罚抄《汤头歌诀》十遍!”

子夜时分,李薇吞下了碧玉丹。

初时只觉喉间清凉,渐而肝区微胀,似有藤蔓在经络间游走。

玄叶以银针刺其太冲穴,针尾竟泛起淡淡青芒。

“药力发作了。”玉衡子凝神观察,“快引她练‘鹿戏’导引!”

李薇随即摆动五禽戏中‘鹿戏’的架势,忽觉丹田涌起热流——与往日不同,这次热流竟裹挟着丹药清气,如春溪破冰般冲开淤堵的曲骨穴。

她额角渗出细汗,脸上皮肤下的点点芝麻般的斑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淡了许多。

“师姐,你炼的这碧玉丹,可真不简单!”玄叶话音刚落,山门外突然就传来急促的拍打声。

那圆脸小道姑慌张跑了进来,差一点在门槛上绊了一跤,他向玉衡子着急的叫道:“金牛观的静尘师姐中毒了,说是试了新炼的‘赤金丹",正趴在道观门口呢!”

众人赶至山门,只见那静尘道姑俯卧着倒在台阶上,众人七手八脚把她抬进了珍室里,仰面放在竹榻上。

只见她面色赤红如灼,嘴角还沾着一些丹砂碎末。玉衡子疾点她的内关穴后,蹙眉说道:“朱砂配伍过量,火毒攻心了。”

“用我们的碧玉丹!”圆脸小道姑脱口而出。玉衡子却摇头:“碧玉丹性寒,此刻服用,反会激得火毒乱窜。”她转身吩咐身边的大弟子:“取三年前窖藏的枇杷露,兑入金牛观的赤石脂!”

玄叶闻言眸光一闪,说道:“师姐,你这是要以‘火土相生’之法,来引毒归经?”

玉衡子点了点头。当即,取出金针先刺其十二井穴,再吩咐大弟子取来枇杷露,撬开静尘嘴将枇杷露给灌了下去。

片刻后,静尘呕出了几口黑血,面色也渐渐恢复过来。

这时,金牛观一众道姑赶了过来,其他道姑被青牛观道众阻拦在了山门外,只放进门为首的中年道姑。

那中年道姑急匆匆来到珍房门口,就朝里面开口责问道:“为什么把我静尘师妹带到这里来?你们是想害了她吗?

里面传来玉衡子冷冷的声音:“静宜师妹,先睁大你那双比铜铃还大的牛眼,进来看清楚了再说!”

静宜跨脚迈过门槛,来到了珍房里面,只见静尘正坐在竹榻上看着她。

静宜急忙跨前一步,蹲下身子,问道:“师妹,你没事吧?她们对你做了什么?”

那圆脸小道姑在旁愤愤的道:“我们给她喂了毒药!”

静宜没理她,而是转向玉衡子说道:“如果是你要救治她 ,那就是在用你们青牛观的劣药害人!”,然后她站起身来,对静尘说道:“师妹,我们回金牛观!”

“不,师姐,要不是玉衡子师姐,我恐怕就活不过来了!我现在还不能回去!”静尘不肯起身,又对静宜说道:“我觉得靑牛观的药,可以治愈我的热毒症!”

这时候,冲破了青牛观山门,匆匆赶来的金牛观众道姑,见到了此情景,神色颇为复杂。

附身为静尘号过脉后,静宜沉默了良久,然后起身对玉衡子躬身作揖道:“往日是贫道狭隘了……青牛观的草木丹道,确有独到之处。”

次日一早,十年来都不曾踏入对门半步的两观道姑,今天居然一起聚集在靑牛观前院,坐而论道起来。

客房里,玉衡子和静宜坐在一起喝茶,不知她们聊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都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良久,玉衡子将静宜送出了客房,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卷绢帛,递给静宜道:“这是我誊抄的碧玉丹方,还请师妹收下!

“我最近才明白,草木金石本无高下,医者当如这七连珠峰——各守其道,亦相映成辉。”静宜感慨道。

她接过玉衡子递过来的丹方,放入袖中,手从袖中抽出来时,手掌中握着一个卷轴:“此乃赤金丹谱,请师姐笑纳!“

接过赤金丹谱的玉衡子笑着说道:“此丹若添入青牛观的鲜竹沥,或可解燥烈之弊……”

山风拂过观前的石青牛与铜牛铃,清脆的叮当声里,两观观主一起望向了东方渐白的天空——七座排列成斗的山峰,就如同七颗璀璨的明珠,在朝阳的映照下,流转出万千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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