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色的毒浪像地狱伸出的舌头,带着甜腻的死亡气息舔舐而来。
眼睛火辣辣地剧痛,瞬间失明!肺里像灌进滚烫的砂砾,每一次吸气都引发撕心裂肺的剧咳!
要死了吗?清影…老秦…老李…
绝望像冰冷的铁水浇透全身。
突然!
一股大力猛地将我拽倒!身体被粗暴地拖进一个凹陷的石缝!
紧接着,一个冰冷、带着橡胶和金属怪味的东西,狠狠按在了我脸上!
防毒面具!
是之前缴获的鬼子面具!
求生本能压倒一切!我死死抓住面具边缘,贪婪地、剧烈地呼吸着滤毒罐过滤后依然带着怪味、却救命的空气!
视线模糊地恢复,泪水混合着灼伤的脓液糊满了目镜。
拖我的是小石头!他脸上也扣着面具,正拼命把一个滤毒罐按在另一个中毒抽搐的战士脸上。
“戴…戴好!别吸气!” 小石头的声音隔着面具闷吼,带着哭腔。
石缝狭窄,挤着五六个挣扎戴面具的战士。外面,墨绿色的毒云翻滚,如同活物。
工厂正门方向的枪声爆炸声…停了。死寂。只有毒气翻涌的嘶嘶声。
老秦他们…
山顶鹰栖寺…也再无动静。
心如死灰。
“林…林头儿…看…看河!” 小石头突然指着石缝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透过翻滚的毒云缝隙,只见湍急的河面上,靠近工厂排污口的位置,漂浮着几个…人影?!
不是尸体!在挣扎!在扑腾!
其中一个瘦小的身影,似乎…穿着染血的护士服?!
清影?!
心脏像被重锤击中,瞬间复活!
“是…是顾医生?!还有人活着!” 小石头也认出来了!
毒气主要覆盖地面和低洼处!河面流动空气快,反而成了生路!
“救人!下河救人!” 我嘶吼着,挣扎要冲出石缝。
“不行!外面毒气还浓!下水更危险!” 一个战士死死拉住我。
目光扫过石缝角落,几根之前砍来当支撑的细竹竿。
不够长!
等等!河滩!下游河滩有竹林!
“小石头!带两个人!跟我去砍竹子!做竹筏!快!” 我指着下游方向,毒气稍淡。
顶着令人窒息的毒云,我们连滚带爬冲向下游河滩。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河滩边缘,果然有一片被毒气熏得发蔫的竹林!
“砍!挑最粗最长的毛竹!” 我抽出刺刀,对着碗口粗的竹子根部疯狂砍劈!
嚓!嚓!嚓!
竹子坚韧,砍得手臂发麻。毒气灼伤的皮肤被汗水一浸,钻心地疼。
终于,几根三米多长的毛竹被砍倒。
“拖到水边!快!” 我吼着,扛起一根沉重的毛竹冲向河边。
河水冰冷刺骨。我们蹚进齐腰深的水里,将几根毛竹并排推入河中。
“绳子!绑腿!皮带!捆起来!扎筏子!” 我一边吼,一边解下自己的绑腿布,将两根竹子死死捆扎在一起。
战士们有样学样,用尽所有能找到的绳索,将毛竹并排捆扎。一个简陋、粗糙却足够载人的竹筏雏形在水面漂浮起来!
“不够稳!找横杆!加固!” 我扫视河滩,指着几根被水冲来的粗树枝。
战士们扑过去拖来树枝,七手八脚地绑在竹筏上充当横梁。
竹筏勉强成型。
“上筏!划过去!” 我率先爬上湿滑的竹子,抓起一根竹竿当桨。
小石头和另外两个战士也爬上来,用枪托、工兵铲甚至手当桨,拼命划水!
竹筏笨拙地逆着湍急的水流,艰难地朝着上游挣扎前进!毒气形成的低矮绿云在头顶翻滚,死亡的甜腥味无孔不入。
肺部每一次呼吸都像拉破风箱,防毒面具的目镜被汗水和呼出的水汽模糊。
近了!
河心漂浮的几个人影越来越清晰!
是顾清影!她被一个穿着破烂劳工服、满脸血污的男人半托着,勉强浮在水面,双眼紧闭,生死不知。
另外还有三西个同样劳工打扮的人,在冰冷的河水中挣扎扑腾,筋疲力尽。
“清影!坚持住!” 我嘶吼着,竹竿死命撑向河底。
竹筏终于靠近!
“抓住筏子!” 我对着水中的人狂吼,同时伸手去够最近的顾清影。
那个托着她的男人,用尽最后力气,将顾清影推向竹筏边缘!
小石头和战士死死抓住顾清影冰凉的手臂,连拖带拽将她拉上竹筏!
“快!拉其他人!” 我吼着,竹竿死死顶住河床稳住筏子。
另外几个劳工也被连拉带拽地拖上了拥挤的竹筏。筏子吃水很深,竹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托着顾清影的那个男人,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开始下沉!
“抓住!” 我探出身子,手臂伸到极限!
他浑浊的眼睛看了我一眼,里面是解脱和一丝…奇怪的笑意?他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却被河水呛住。
下一秒,一个浪头打来!
他的手从我的指尖滑脱!瞬间被浑浊湍急的河水吞没!
“操——!” 我目眦欲裂!
“走!筏子要沉了!” 小石头惊恐地吼着。
竹筏在激流中剧烈摇晃,随时可能散架!
“走!” 我咬着牙,收回手,抓起竹竿死命撑离这片死亡水域!
竹筏载着昏迷的顾清影和几个奄奄一息的劳工,顺流而下,艰难地冲出毒气笼罩的核心区。
终于,在一处水流平缓的河湾靠岸。
战士们跌跌撞撞地把伤员拖上相对安全的河滩草地。
“清影!清影!” 我扑到顾清影身边,颤抖着手探向她的颈动脉。
微弱的搏动!
她还活着!
撕下湿透的衣襟,小心擦拭她脸上、脖颈上沾染的毒气污渍。她的皮肤苍白冰冷,嘴唇发紫,呼吸微弱得像游丝。
“顾医生…是顾医生救了我们…” 一个被救上来的劳工挣扎着坐起,声音虚弱,“工厂…工厂放毒前…她…她撬开了水牢的锁…鬼子发现…追杀…”
水牢?那个男人…
我猛地想起那个劳工最后奇怪的眼神和未出口的话。
小心翻开顾清影紧攥着的右手。
她的手心,死死握着一个东西——不是哨子。
是一个染血的、小巧的…金属钥匙?上面似乎还刻着细小的编号。
这是什么?
目光扫过她湿透的衣襟。在她护士服内袋的位置,似乎…有异常的鼓起?
我颤抖着,小心地探入,指尖触到冰冷坚硬的物体。
掏出来。
是两个扁平的、边缘带着橡胶的…第九课制式防毒面具滤毒罐!
和之前王铁柱、鬼子骑兵身上缴获的一模一样!
她从哪里…
突然!
小石头惊恐的叫声炸响:“林头儿!天上!鬼子飞机!”
我猛地抬头!
云层中,三个黑点正呼啸着由远及近!是鬼子的九七式轰炸机!
它们的目标显然不是我们这几条漏网之鱼。
只见机群在空中调整队形,朝着下游…村镇密集的方向…俯冲而去!
投弹舱打开!
没有落下常见的黑色航空炸弹…
投下的,是十几个圆筒状的、在阳光下反射着诡异光芒的…金属罐!
毒气弹!空投毒气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