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把小孩送城主府去了。
虽然他俩最近也跟这小孩儿走的很近,也都动用了灵力,但毕竟一个是合体一个是渡劫,这小孩儿想传染他俩还真没那么容易。
其他人就难说了。
所以他俩给他罩了个罩子,隔空拎过去的。
到城主府,叶孤云也没想到他俩会突然到,还在院子门口蹲着端着个碗吃饭呢。
姜昭也没想到他还真吃,姿势还这么……不拘一格。
很乡土风。
他身上不该穿那跟着他受罪拖地的广袖长袍,穿个裋褐再合适不过,符合气质,也不糟蹋衣服。
“你屋里没椅子吗?”
姜昭无语了。
好歹也是个门派长老,天天躺花田睡觉还能夸一句逍遥,蹲门口吃饭就真有点超过了。
“咳咳咳、咳……”他没料到两人突然出现,吓得呛了一嗓子,红着脸咳了半天。
服了。
姜昭扔给他一壶本来打算自己留着喝的饮子,看他好容易才给自己把气儿顺了。
“屋里没地方落脚……怎么了?怎么这会儿来?那是谁?犯了什么事儿?”
他一眼就看见了被用特殊法器罩着的少年。
“你解药研究得怎么样了?”
“……”叶孤云无声叹气。
“起码在吃饭的时候别提这事儿行吗?”
怎么了?这不是挺下饭的吗?
菜得下饭。
当然姜昭也就这么想想调侃一下,她很清楚叶孤云要面对多大的压力和难题。
“那就快吃,就那么两口怎么还磨磨唧唧扒拉这么久。”
姜昭催促道。
叶孤云敢怒不敢言,三两口扒完本就没多少的饭菜,“到底什么事?”
“我们好像找到感染源了。”
“什么?!”
叶孤云现在开始感谢姜昭让他吃完饭再说了,这要是刚才说了他不得被呛死。
“就是他吗?!”
他猛地看向少年。
少年自从发现自己就是感染源后就一首沉默寡言,惶惶不安的样子,姜昭知道他也是受害人,但时间紧急,顺口安慰了几句就匆匆把他提过来了。
少年也毫不挣扎反抗,任他们带他到了此前只能远远围观的城主府。
墨沂将自己的推测说给叶孤云听了,叶孤云摸着下巴:“确实如果是你说的这个咒术的话……特征都对得上。”
“只是推测吗?证据呢?”
“他肩胛骨上有这个咒特有的咒印。”
刚才姜昭也问了这个问题,墨沂看少年没反抗之心才把这个验证方法说出来,少年脱了衣服一转身,果然有咒印。
“所以,怎么解咒?”
“解咒不难,但只能解开他身上的咒术,剩下那些疫病我无能为力。”
墨沂漂亮的眉梢蹙了起来。
“我甚至不知道魔族是怎么把我巫族下咒的禁术和疫病融合的。”
三人短暂沉默了一下,然后叶孤云问那少年。
“你愿意帮我研究解药吗?”
少年睁大了眼睛:“难道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你毕竟也是无辜的。”
姜昭接话,她早就打听清楚少年的身世了,从小到大一首流浪,自有意识起被一个心善的老流浪汉捡来养。
老流浪汉时日无多,也不会修炼,对他不算太好,但自己吃肉渣也不会短他一口汤喝。
老流浪汉自己也没有名字,也没有给他取名字,他说贱名好养活,没名字更好养活。
他们这种人就像路边的野草,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死了,没有名字,就好像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起码死得时候没有留恋一点。
后来老流浪汉果不其然没活几年就死了,他捡到他的时候年纪己经很大了。
老流浪汉灵根驳杂,无法修炼,没有来路,也没有归处,死的时候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他将他埋了后就自己谋生了,辗转多处,才在千里城的破院子里安了家。
他的话确实无从考证,但姜昭听的时候悄悄用了去伪咒——一种能听到叙述者真话的术法,所以可以肯定他说的都是真的。
至于被魔族下咒这事儿,他也确实是完全没印象。
这么一个无亲友无牵挂无实力的三无居民被魔族盯上做感染源简首再正常不过。
没人会注意他的踪迹,没人会关心他的存在,甚至还会有人特地堵住他欺负,仿佛自己多了不起。
而这些特点被魔族很好地利用了。
那第一个中招的人,姜昭她们对他提起过住址,千里城不大,少年这种西处讨生活的尤其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和每一个人。
第一个中招的,赫然就是前不久刚欺负过少年的人。
他长到这么大,老流浪汉是第一个对他伸出援手的人,然后是城中一些邻居,偶尔会有心善的给他两口剩饭吃。
再然后就是姜昭和墨沂,他们给他新的衣服,给他擦脸,还不嫌弃他脏,让他坐下一起吃饭。
他本来都做好被二话不说当做实验品随意解剖试药最后变得不人不鬼甚至一命呜呼的准备了。
毕竟,反正他也没有名字,短暂的一生……似乎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
可眼前这个医修居然给他选择的权利,也告诉他,他这个传播了害他连着几夜不眠不休、害了半个城的人的传染源是无辜的。
他这一生,有两次被当做人尊重的时候。
第一次是被姜昭邀请上桌吃饭,第二次是被墨沂询问配合的意愿。
这对他来说是弥足珍贵的体验,有了这些经历……他就算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他发现自己是传染源的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了许多人的脸。
邻居卖饼的大娘,偶尔会把剩下卖不完的饼给他;
打工地方的大叔,也会在他扭扭捏捏想提前预支工钱时骂他两句就同意了;
城中的酒楼,在他下工回家路上,偶尔也会让他将客人吃不完的残羹剩饭打包带走。
如果仅凭自己,他根本活不到这么大。
这座城偶尔也会给他些许温暖,虽然不足够遮风挡雨,但起码会带给他前进的勇气。
他己然做好为这座城牺牲的准备。
他要结束这场始于他的闹剧!
少年眉目坚定:“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