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衡心跳如擂鼓,慌乱中脚底打滑,顺着假山后的斜坡跌滚下去。
荆棘划破掌心,他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待沐梓音的脚步声逼近,竟鬼使神差地蜷缩在一丛忍冬花下。
细碎的花瓣簌簌落在肩头,将他青灰色的衣袍染成朦胧的淡粉。
沐梓音蹙着眉望着满地凌乱的落叶,绣鞋尖轻轻碾过折断的枯枝,大致也猜到了位置,冷声道:“已经看见你了,出来吧!”
陆衍衡一抖,这才狼狈地爬起来。
沐梓音防备地后退了一步,直至看清眼前人才感到意外:“你怎么在此?”
陆衍衡心虚地站出来,眼睛故意看向别处:“你都能在这,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裴莹玥快步过来道:“你不说话的,我马上就叫人了哦!”
陆衍衡被吓了一跳,当即道:“我来找娘亲的。”
裴莹玥一副看透他的模样:“就知道你是来找沐阿姨的,为什么要口是心非,直接老老实实回答不就好了。”
眼看这两娃又要掐上了,沐梓音赶紧让春萍过来,把陆衍衡带到凉亭上。
又发现他的手受伤了,沐梓音让春萍去拿来药箱,给他包扎。
“疼吗?”沐梓音习惯性地问,后知后觉又觉得自己多嘴了,这孩子向来嘴硬,就算是问了也不会给她好脸色,更不会承认自己疼。
没想到这次陆衍衡竟然弱弱地回了句:“疼,都要疼死了!”
裴莹玥向来嘴甜,但是对陆衍衡倒是毒舌得很:“谁让你那么蠢,躲到那个地方去,不疼你你算了!”
“你给我闭嘴!”陆衍衡可烦裴莹玥了,吱吱喳喳的烦死人了!
“就不,这是我家,我爱说什么是什么,你要是不喜欢的话,走就是了!”裴莹玥可一点都不客气,甚至还对着他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陆衍衡又想上去了,被沐梓音摁在椅子上:“你不想另一只手也疼的话,就给我安分点。”
裴莹玥对着他神气地抱着胸:“有些人,就是喜欢跟人对着干,有句老话是怎么说来着,叫什么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春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小心地扯了扯裴莹玥的袖子:“玥儿小姐,算了吧!”
裴莹玥这才作罢,其实她也不是非要攻击陆衍衡,实在是这货太欠了!
她这是在为沐阿姨报仇,不然他还真以为自己能耐上天了呢!
陆衍衡听着裴莹玥的嘲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偏头不再看她,却在瞥见沐梓音专注包扎的侧脸时,莫名感到心酸。
曾经他不屑沐梓音为他做的一切,如今再感受,却发现曾经的自己竟是那般的可恶!
药粉撒在伤口上的刺痛感混着草药清香,让他不断地想起沐梓音以前常常围绕自己身边的模样,显然那时候的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包扎完毕,沐梓音将剩余药膏推到他面前,“每日换药,别沾水。”
她刚要起身,陆衍衡突然攥住她的袖口,力道轻得像在抓一缕风:“我……我能不能常来?”
这话惊得裴莹玥差点打翻茶盏,春萍也停下手中收拾药箱的动作。
沐梓音愣了一瞬,记忆里那个总对自己冷脸的少年,此刻却像只受伤后渴望温暖的幼兽。
还未等她开口,陆衍衡慌忙松开手,别过头嘟囔:“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来。”
“当然可以!”裴莹玥突然跳出来,狡黠地眯起眼,“不过要来就帮我干活,后院的兔子该喂了,荷花开了要摘,还有书房的书……”
“闭嘴!”陆衍衡猛地站起来,椅子在青石板上拖出刺耳声响,“谁要帮你做这些!”
沐梓音看着两人又要争执,无奈摇头:“既然你不愿意帮忙,那就别来了。”
陆衍衡瞬间安静下来,他盯着沐梓音眼角舒展的细纹,突然发现那些曾被自己视作隔阂的岁月痕迹,此刻竟像春日里绽放的忍冬花般温柔。
“哼,干就干,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陆衍衡的大男子架子,是真的很严重。
沐梓音都感到有些头疼,要如何才能让这孩子丢掉这些臭毛病。
“瞧你这细皮嫩肉的,要是干不了的话,就趁早离开吧!别到时候哭哭啼啼的像个女生似的!”
“谁说我干不了的,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干给你看!”
说着,陆衍衡就掀起了袖子开始干活,那架势,跟打了鸡血似的。
沐梓音突然发现陆衍衡的克星竟然是裴莹玥,呵呵……这到时有趣得很呐!
裴莹玥还在喋喋不休,陆衍衡嘴上反驳着,手指却无意识着缠满纱布的掌心。
或许从他跌进那丛忍冬花的那一刻起,某些坚冰就在悄然融化。
陆衍衡说干就干,还就真的不辞辛苦干完了裴莹玥说的那些活。
虽然很累,但却成就感满满的,骄傲地给裴莹玥一个眼神。
瞧瞧,我才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弱女子!
乃是堂堂男子汉!
裴莹玥砸吧嘴:“哟,看不出来,还挺能干的嘛!明日要给旺财搭建狗窝,正缺人手!”
陆衍衡脸色骤变,刚要发作,却见沐梓音伸手招来一只黄毛小犬,煞是可爱地过来蹭蹭。
“旺财出生不到一个月,娘亲就没了,再过些日子天气就要转凉了,需要有个严实点的窝才不会遭受严寒,否则太小了着凉会生病,甚至会夭折。”
这话让陆衍衡到嘴边的拒绝咽了回去。
“行,明日我一定准时前来!”
届时,陆衍衡的肚子发出咕咕叫声,英俊的小脸慕然发红。
裴莹玥目光落在他肚子上:“你没吃早饭?”
陆衍衡想说吃了,但肚子还发出咕噜噜的叫声,甚至连旺财都看向他。
沐梓音让他坐下歇会,转身就去厨房做了两碗面出来,看着挺素的汤面,但是闻起来很香,吃起来更是清爽可口不会腻的感觉。
陆衍衡那叫一个狼吞虎咽,跟饿死鬼似的,最后还不小心把自己给呛到了。
沐梓音赶紧给他顺背:“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裴莹玥吃着面说:“你是不是在府里没吃饱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