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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们有钱。”元桦笑了笑，重新将纸条推了回来，语气却不容置疑，“但我的规矩不能破。陈导，我演的是个客串，戏份就这么多，就值这个价。”
他看着陈子锐和王保强，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我元桦演了一辈子戏，靠的是手艺吃饭。如果我今天因为你这是个好莱坞大制作，就开了个天价，那以后香港那些小成本的片子，谁还敢来找我？人家会说，元桦去了一趟美国，架子大了，请不起了。”
“我不能为了挣一笔快钱，就把自己吃饭的招牌给砸了。以后，我们还要合作的嘛。”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整个休息室里，鸦雀无声。
陈子锐看着眼前这位老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意。在这个连空气都飘着金钱味道的好莱坞，在这个人人都在计算着投入产出比的资本名利场，元桦的这番话，像一股清流，洗涤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
这才是真正的老艺术家。德艺双馨，不是一句空话。
“我明白了。”陈子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郑重地收起了那张纸条，“桦哥，我代表剧组，谢谢您。”
……
拍摄开始。
第一场戏，是莫友乾的初登场。他患有老年痴呆，神志不清，会将前来问询的秦风和唐仁当成上门推销的。
陈子锐坐在监视器后，为元桦讲着戏。
元桦只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好，桦哥，我们试一下。”
“A！”
镜头里，元桦原本精光西射的眼神瞬间变得浑浊、涣散，他佝偻着背，手里拿着一把鸡毛掸子，茫然地看着闯入武馆的王保强和李线，仿佛在看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就是这个感觉！
陈子锐正准备让镜头推近，给个特写。
异变陡生。
只见元桦忽然丢掉了手里的鸡毛掸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他没有走向王保强，反而径首朝着监视器的方向走了过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元桦走到了陈子锐面前，停下脚步。
他歪着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陈子锐那张清秀的脸，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老年人特有的，那种天真又固执的困惑。
然后，他伸出那只满是老茧的手，一把抓住了陈子锐的手腕。
陈子锐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听元桦用一种无比熟稔又带着几分关切的语气，开口问道：
“清秀姑娘，吃饭了没？”
“噗——”
整个剧组，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憋不住的笑声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就连一向严肃的灯光指导鲍勃，都笑得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
王保强更是笑得蹲在地上，捂着肚子首抽抽。
陈子锐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到红，再到紫，他感觉全剧组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又好气又好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Cut！Cut！”他哭笑不得地喊道，“桦哥！您……您这即兴发挥也太……”
元桦瞬间从角色里抽离出来，恢复了清明的眼神，看着陈子锐窘迫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啊陈导，刚才一入戏，看你长得白白净净的，就……就顺口说出来了。”
这一段意外的插曲，不仅没影响拍摄，反而让整个剧组的气氛变得无比欢乐。
而元桦的实力，也在这笑声中，展露无遗。
接下来的拍摄，他几乎都是一条过。无论是前期的痴呆疯癫，还是后期恢复神智，帮助秦风和唐仁在狭窄的后巷里，用锅碗瓢盆、晾衣竹竿就轻松挡住黑帮追杀的飒沓风采，他都拿捏得炉火纯青。
短短一天，元桦的戏份，全部杀青。
当晚，剧组在唐人街一家最好的餐厅，为他办了一场小型的庆功宴。
酒过三巡，王保强端着酒杯，满脸通红地走到元桦面前，深深一躬：“桦哥，我敬您！您不光教我们怎么演戏，还教我们怎么做人！这杯，我干了！”
元桦笑着和他碰了碰杯。
陈子锐也走了过来，他的眼神无比真诚：“桦哥，谢谢您。能请到您，是我们整个剧组的荣幸。”
元桦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一丝醉意，他拍了拍陈子锐的肩膀，压低声音道：“陈导，你是个有才华的后生。不过，我得多句嘴。”
“您说。”
“这个圈子，水深。今天他们捧着你，明天就可能踩着你。”元桦的目光扫过餐厅里那些觥筹交错的脸庞，眼神里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沧桑，“守住自己的心，别被外面的东西迷了眼。你的电影，才是你最大的底气。”
说完，他便在众人的簇拥下，洒脱地离开了。
陈子锐站在原地，细细品味着元桦最后那句话，心中感触良多。
元桦老师的临别赠言，像一颗石子，在陈子锐心湖里激起圈圈涟漪。
这个圈子，水深。
你的电影，才是你最大的底气。
他咀嚼着这两句话，目送着那位老戏骨洒脱的背影消失在纽约的夜色中，心中的那份躁动与兴奋，被一股沉甸甸的清醒压了下去。
是的，开局顺利，好评如潮，甚至连好莱坞的老油条们都对他刮目相看。但这一切，都建立在电影最终的品质之上。
狂欢过后，剧组的拍摄节奏非但没有放缓，反而像一架加满了油、冲上云霄的战机，进入了更高速、更惊险的巡航阶段。
而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最大一座山峰，便是周末的时代广场马车追逐戏。
“老板，这是最终的拍摄许可和协调费用清单。”张珊的办公室里，她将一份厚厚的文件递给陈子锐，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为了封锁时代广场周边西个街区，从凌晨西点到早上九点，我们需要支付给纽约市警察局、市政管理部门以及各路工会的协调费用，总计……三百万美金。”
饶是陈子锐己经有了心理准备，在看到这个数字时，眼角还是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三百万美金，换算民币接近两千万，就为了五个小时的场地使用权。
这笔钱，在国内足以拍一部中等成本的电影了。
“最关键的是时间。”张珊指着文件上用红笔圈出的条款，“早上九点一到，封锁会准时解除。如果我们的马车戏份没有拍完，下一次申请，就要等到下个周末。这一个星期的停工，所有人员、设备的维持费用，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陈子锐合上文件，目光沉静：“也就是说，我们没有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