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一条!”重新开拍,这一次徐挣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将那种被愚蠢问题彻底打垮的精英人士的崩溃感演绎得到了极致。
王保强则将牛耿的“无知者无畏”和被训斥后的那点小心翼翼拿捏得恰到好处。“漂亮!”陈子锐满意地一拍手,“过!准备下一场。”
下一场戏,是飞机即将抵达长沙。道具组调整了舷窗外的景片,模拟出飞机穿过云层下降的效果。“A!”飞机广播里响起即将降落的提示音。李成功放松了紧绷的身体,理了理西装领带,准备迎接这段糟糕透顶的旅程的结束。
就在这时,牛耿看着窗外,像是自言自语地嘟囔道:“要碰上大雪或大雾天气就好了”李成功的心陡然一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恶狠狠地瞪向牛耿,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捂住那张嘴。几乎就在牛耿话音落下的同时,机舱广播里再次响起空姐带着歉意的声音:“各位旅客,我们非常抱歉地通知您,由于长沙突降暴雪,机场关闭,本航班无法降落,将返航至始发地……”
“什么?!”李成功猛地站了起来,脑袋差点撞到行李架上。他难以置信地盯向牛耿,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活生生的瘟神。牛耿也傻眼了,张着嘴,看着李成功,又看看窗外,一脸茫然:“俺……俺就随口一说……”“你——!”李成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牛耿,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Cut!完美!太完美了!”陈子锐激动地挥着拳头,“就是要这种戏剧性的巧合!徐挣老师这反应绝了!保强哥,你这乌鸦嘴的功力,简首了!”剧组人员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王保强挠着头,嘿嘿首笑。徐挣则按着太阳穴,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当然,这其中也有角色本身的情绪。
飞机被迫返航,李成功和牛耿再次回到了喧嚣的首都国际机场。李成功几乎是一路狂奔冲向航空公司的柜台,想要改签,却被告知飞往长沙的航班全部取消,连明天的都无法确定。
火车票也早己售罄,只剩下无座票。“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坐火车!”李成功拿着好不容易抢到的一张座票,瘫坐在椅子里,浑身透着疲惫。
镜头切换到绿皮火车的硬座车厢。车厢里人声鼎沸,空气中混合着汗味、泡面味和各种难以名状的气味。过道上挤满了人,连行李架上都塞得满满当当。
李成功费力地挤过人群,找到一个靠近车厢连接处的空隙,刚想靠着冰冷的铁皮喘口气,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大哥!你也坐这趟车啊?太巧了!俺还担心找不到你呢!”牛耿背着那个标志性的大包袱,满头大汗地挤了过来,脸上洋溢着“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李成功看着牛耿那张纯真而充满活力的脸,心中一时恍惚。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认命般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感。他觉得老天爷一定是在跟他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陈导,你看徐老师这表情,生无可恋啊!”监视器后,副导演刘松忍不住笑道。陈子锐点点头,嘴角也噙着笑意:“就是要这种感觉,绝望中带着一丝黑色幽默。牛耿的出现,对李成功来说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同时,也正是这段旅程变化的开始。”
接下来的拍摄,是一段漫长而充满波折的旅途蒙太奇。火车上,牛耿热情地分享着自己带的、看起来就不太卫生的烙饼,被李成功嫌弃地避开。
牛耿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打工的经历和对未来的憧憬,李成功从最初的烦躁,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偶尔会被牛耿某个质朴的观点逗得嘴角微微抽搐一下。
“咔!好,徐老师刚才那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捕捉到了!”陈子锐喊道,“就是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不是一蹴而就的。”
火车因为前方线路故障,临时停车,归期未定。李成功再次陷入濒临抓狂的边缘,而牛耿则乐观地拿出扑克牌,招呼周围同样滞留的旅客一起打牌,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车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与李成功的阴郁形成鲜明对比。
无奈之下,两人和其他急着赶路的乘客一起,搭上了一辆拥挤不堪的长途大巴。大巴车在坑洼不平的乡间土路上颠簸,车窗外尘土飞扬。
李成功西装革履的样子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他紧闭着嘴,脸色发青,显然晕车得厉害。牛耿倒是适应良好,甚至还在中途下车帮一位老婆婆搬运行李,回来时还乐呵呵地对李成功说:“大哥,你看这乡下风景多好,空气新鲜!”李成功虚弱地瞥了他一眼,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巴车开到一半,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抛锚了。司机满头大汗地修理,乘客们怨声载道。正当李成功感到彻底绝望之际,牛耿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辆路过的拖拉机,连说带比划,成功说服了开拖拉机的老乡捎他们一段路。
于是,镜头里出现了令人忍俊不禁的一幕:西装笔挺的李成功,和背着大包袱的牛耿,一起坐在“突突突”冒着黑烟的拖拉机车斗里,被颠得七荤八素。
李成功脸上沾着灰尘,头发凌乱,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满脸都是对人生的怀疑。而牛耿,则迎着风,看着田野,似乎还挺享受这种“兜风”的感觉。
“哈哈哈哈!”监视器后的陈子锐和工作人员再也忍不住,爆发出巨大的笑声。“Cut!!”陈子锐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太棒了!徐老师,您这形象……牺牲太大了!保强,你这乐天派精神,绝了!”
徐挣从拖拉机上跳下来,掸了掸身上的土,脸上却也露出了笑容:“拍戏嘛,就是要真实。不过这拖拉机可真够劲儿!”王保强憨厚地笑着:“俺小时候经常坐这个,习惯了。”
一路颠簸,几经周折,当镜头最终定格在两人疲惫不堪、却终于抵达长沙市郊的画面时,李成功看着身边这个虽然土气、傻气,一路上给自己带来了无数麻烦,却始终保持着真诚和乐观的牛耿,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似乎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一贯以来的高傲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