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碎屑刮过白砚蒙着鲛绡的右眼,她踉跄着抓住镜面边缘。
那些缠绕在脊椎上的青纹锁链突然绷首,硬生生将她拽进第九百面铜镜的倒影里。
"咔嗒。"
骷髅指骨穿透左肩的刹那,白砚嗅到腐肉混着陈年香灰的腥气。
噬魂使的玄铁面具贴着她耳垂翕动:"用你的血喂饱九百面青铜镜,或许能撑到看沈昭剥下你皮囊那日。"
"那您可要失望了。"白砚咳着将带金粉的血抹在螭龙剑,剑尖突然调转刺穿自己锁骨,"毕竟我师父说过——"她染血的指尖精准按在骷髅腕间脉门,"血契反噬要刺主脉才够劲道。"
玉佩碎片骤然迸发青光。
白砚眼睁睁看着噬魂使的骷髅身躯寸寸皲裂,那些裹着黑雾的怨气竟被玉佩吸成旋涡。
更诡异的是垂在胸前的白发正逆流成鸦青,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将流逝的岁月一绺绺染回墨色。
"赝品也敢碰逆命锁?"
镜面漾起涟漪的刹那,白砚后颈霜花突然灼烧。
与她容貌别无二致的少女握着流光刃破镜而出,刃尖抵在她咽喉三寸:"真公主可不会像丧家犬般逃了二十年。"
白砚突然笑了。
她故意用受伤的肩头撞向镜面,鲜血溅上镜花的眉心:"那你怎么不闻闻冷宫梁柱上傀儡符咒的味道?"趁着对方愣神的瞬间,她突然攥住镜花手腕,"毕竟真正的公主——"
青铜迷宫突然剧烈震颤。
白砚话音戛然而止,她看见镜花瞳孔里映出撕裂空间的裂缝,黑袍翻涌的沈昭踏着血雾降临。
那人左眼的南楚玉简正泛着与血族老者如出一辙的暗红纹路,更可怕的是从黑袍下探出的右手——布满与祭坛血族完全相同的青黑蛇鳞。
"沈大人来得正好。"镜花突然化作万千镜片袭向白砚,"您养了二十年的傀儡,该物归原主了。"
白砚翻身滚向左侧铜镜,玉佩却突然失控般吸附那些镜片。
她听见自己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就像二十年前被傀儡丝操控着叩拜新帝。
记忆里少年沈昭咳在冰面的血珠突然在眼前炸开,与此刻黑袍沈昭腕间跳动的青铜脉纹完美重合。
"天倾地陷!"
噬魂使碎裂的骷髅残片突然腾空。
白砚染血的手掌重重拍在地面,整座迷宫穹顶应声崩塌。
在纷落的青铜碎块间,她清晰看见血族老者佝偻的身影正与沈昭本体渐渐重叠。
黑袍男人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蛇鳞手臂抚过她后颈跳动的青纹:"当年你喝下我血的时候,就该死在祭坛当个乖孩子。"
白砚突然摸到锁骨下开始发烫的凤凰伤疤。
二十道青纹锁链同时发出铮鸣,她借着锁链牵引之力旋身刺出螭龙剑,剑尖却穿透沈昭虚影钉在镜面:"那你为何要让我活到今日?"
"当然是为了现在。"
沈昭本体突然握住她持剑的手。
白砚惊觉那些青铜脉纹正顺着剑柄爬向自己手腕,与冷宫梁柱的傀儡符咒产生诡异共鸣。
黑袍下传来似曾相识的雪松香,混着记忆里东宫地牢的血锈味。
镜花破碎的残影突然在身后重组。
白砚正要催动玉佩,却见沈昭左眼的玉简迸出血光。
整座迷宫的青铜镜面开始疯狂映照出无数个白砚——每个镜像心口都插着半截流光刃。
白砚的瞳孔映着镜花眉心血珠,那滴血竟在青铜镜面蜿蜒出焦黑咒文。
她突然反手扣住镜花咽喉,让刺入心口的玉佩碎片更深三分:"你猜师父为何总让我备着鲛人烛?"
镜花脖颈瞬间腾起幽蓝火焰,万千镜片发出尖锐啸鸣。
白砚趁机咬破舌尖,将混着金粉的血喷在镜面——二十年前冷宫梁柱的傀儡符咒突然从镜中浮出,正与沈昭腕间青铜脉纹绞成死结。
"东宫地牢的雪松香熏了二十年,沈大人不腻么?"白砚突然拽断颈间锁链掷向虚空,坠落的青铜碎块突然凝成螭龙形状。
当龙牙咬住沈昭蛇鳞手臂的刹那,她终于看清那些青黑鳞片下蠕动的,竟是当年血族老者豢养的赤线蛊虫。
噬魂使残存的骷髅眼眶突然迸射青光:"原来你早就......"
"早就发现冷宫傀儡符咒沾着南楚玉屑?"白砚染血的指尖突然插进自己锁骨伤口,硬生生扯出半截青铜钥匙,"毕竟每次用千机引复制技能,凤凰骨都会烫醒几段记忆。"她将钥匙狠狠扎进镜面,整座迷宫突然倒悬着展开——九百面青铜镜背面赫然钉满裹着雪松香的傀儡尸骸!
沈昭腕间脉纹突然暴起,那些青黑蛇鳞簌簌剥落:"你何时......"
"从你假装被血族老者追杀那夜开始。"白砚突然旋身撞进沈昭怀里,沾着两人血的玉佩碎片竟自动拼合成半枚玉珏,"毕竟真正的南楚玉简——"她突然扯开沈昭左眼绷带,"可不会在月食夜渗出祭坛血符!"
镜花残影突然发出凄厉笑声。
白砚后颈霜花印记骤然发烫,那些被千机引吞噬的九百种秘术突然在经脉沸腾。
当螭龙剑刺穿镜花心口的瞬间,整座迷宫突然坍缩成青铜棺椁,棺内躺着具与她容貌相同的焦尸——焦尸腕间缠着二十圈褪色的傀儡丝。
"当年祭坛大火......"白砚的凤凰伤疤突然灼穿衣料,露出皮下蠕动的青铜符文。
她猛然拽过沈昭的手按在焦尸眉心,那些褪色傀儡丝突然蛇般缠住两人手腕:"你让我活到现在,不就是要用完整的逆命锁重启轮回?"
黑袍突然被暴涨的青纹撑裂。
沈昭面上血肉如蜡油般融化,露出下方血族老者的枯骨面容,但枯骨眼眶中却嵌着半枚南楚玉简:"好妹妹,你该谢谢为兄替你挡了九百次......"
白砚突然将螭龙剑捅进自己心口。
混着金粉的凤凰血喷溅在玉珏上,青铜棺椁突然浮现蛛网般的时空裂痕。
当九条雪尾虚影掠过裂痕时,她听见二十年来反复梦见的童谣——正是儿时沈昭哄她喝药时哼的镇魂曲调。
"原来你才是被逆命锁困住的......"
玉珏迸发的青光吞没未尽之语。
白砚在意识涣散前死死攥住某片雪尾绒毛,青铜棺内焦尸突然睁开的异色双瞳,正与她腕间疯狂闪烁的傀儡丝同时没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