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的青砖突然裂开细纹,白砚踉跄着扶住刀无痕渗血的右肩。
掌心传来的触感让她想起七岁那年的暴雨夜,少年也是这样闷声替她挡下追兵的箭镞,箭头穿透琵琶骨时溅在她脸上的血也是这般温热。
"别碰伤口!"她甩出三枚铜钱击退红绫的锁链,袖中金丝缠住对方脚踝的刹那,喉咙突然泛起腥甜——琴师拨动的第五根琴弦竟与玉佩共鸣,青铜碎片在丹田处灼烧出诡异的纹路。
刀无痕咳着血沫抓住她的腕子:"你头发..."白砚这才发现垂落的发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霜白,十七根白发如同活物般缠绕着玉佩。
看台三层传来琉璃碎裂的脆响,她下意识转头时,红绫的弯刀己经削断了她束发的银簪。
发冠坠地的瞬间,沈昭袖中傀儡线突然绷断三根。
他盯着掌心血痕,目光掠过场中披散白发的女子,喉结滚动着咽下涌到唇边的暗红。
腰间蛇形胎记开始发烫,顺着脊椎蔓延的灼痛让他想起古墓里那个雨夜——白砚举着朱砂笔说要给他画镇邪符,最后却涂鸦成歪歪扭扭的星宿图。
"该还债了。"他碾碎袖中藏着的小瓷瓶,傀儡虫啃噬心脉的剧痛中,看台阴影里突然站起二十七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
玉面判官把玩着翡翠扳指的手突然顿住,那些本该被他操控的傀儡竟齐刷刷转向琴师所在的乐坊。
赛场东侧突然炸开火光。
白砚趁机咬破舌尖,血腥味刺激着玉佩爆发出刺目青光。
红绫的绞杀阵在她瞳孔中分解成三百六十道金线,可当她要抓住其中关键节点时,琴师拨动的《离魂调》突然让所有金线扭曲成怪异的图腾——就像那夜在寒潭底看到的青铜罗盘。
"低头!"刀无痕的重刀擦着她耳畔劈下,斩断三根音刃的瞬间,他后背星宿图的朱砂突然渗出血珠。
白砚瞳孔骤缩,那胡乱涂抹的涂鸦竟与擂台裂痕组成相同的紫微垣星图,刀无痕咳出的冰渣落在她手背,激得玉佩浮现出婴孩啼哭的幻影。
赛场外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
沈昭单膝跪在燃烧的梁柱下,七窍渗出的血染红衣襟。
二十七个傀儡化作人墙挡住玉面判官的毒针,他颤抖的指尖还攥着半片杏花帕子——今晨替白砚试毒时,这帕子曾沾过她唇畔的药汁。
"沈公子这是要殉情?"玉面判官冷笑着挥动令旗,更多傀儡从地底爬出。
沈昭抹去眼角血痕,突然笑着捏碎腰间玉珏。
蛇形胎记绽放的血光里,他亲手豢养的三千傀儡虫同时自爆,将扑来的傀儡炸成漫天木屑。
白砚的金丝缠住红绫咽喉的刹那,心口突然绞痛如遭雷击。
她踉跄着扶住擂台石柱,恍惚看见火光中有青色衣角翻飞——那是沈昭今早特意换的竹纹锦袍,他说要配她新打的翡翠耳珰。
"专心!"刀无痕的暴喝混着血腥气,重刀劈开琴师藏身的屏风。
白砚却死死按住狂跳的玉佩,十七根白发突然疯长着刺入地面——她终于看清琴弦震动的是二十八星宿方位,而刀无痕脊背渗血的星宿图,正是破解音阵的钥匙。
玉面判官踩着沈昭染血的后背,将淬毒的匕首抵在他颈间:"看来沈公子算漏了..."话音未落,沈昭突然反手扣住他命门,染血的杏花帕子拂过对方鼻尖。
玉面判官惊觉西肢麻痹的瞬间,赛场穹顶突然坠落七十二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跳动着傀儡虫幽蓝的磷火。
白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玉佩吸饱鲜血后竟浮现出沈昭的面容。
她突然听见很轻的笑声,像那日沈昭教她傀儡术时,故意让木偶跳歪歪扭扭的胡旋舞。
金丝割破红绫咽喉的刹那,赛场东南角突然腾起冲天的青色火焰,将半个夜空都映成她最爱的雨过天青色。
刀无痕的重刀贯穿琴师心口时,白砚的白发己经垂到腰际。
她踉跄着要去抓飘到眼前的傀儡线残片,却发现那些染血的丝线正拼成沈昭教她认的第一个古篆——那是他名字里的"昭"字。
白砚五指深深抠进擂台石缝,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
玉佩在掌心突突跳动,仿佛要挣破皮肤钻进心脏。
她盯着玉面判官脚下那抹染血的竹纹衣角,喉咙里滚出低哑的嘶吼:"千机引,给我吞了它们!"
青铜碎片从丹田炸开,十七根白发骤然绷首如银针。
红绫的绞杀阵在她视网膜上分解成三百二十道金线,每道金线末端都缀着琴师指尖流出的《离魂调》音波。
白砚尝到舌尖血锈味里混着诡异的甜——那是沈昭今晨试毒时留在杏花帕上的鹤顶红余韵。
"你要用命换命?"刀无痕的重刀劈开音刃,后背星宿图的朱砂混着冰渣簌簌坠落。
白砚没答话,她正被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撕裂:左手掌心浮现红绫七岁被卖进杀手组织的画面,右手却浮现琴师在古墓里拓印青铜罗盘的场景。
玉佩贪婪地吮吸着这两种记忆,将她的发尾染成雪色。
玉面判官的翡翠扳指突然爆裂,碎玉擦过白砚耳际:"沈公子养的好狗!"他踩着沈昭后背的脚突然打滑——地面不知何时结满冰晶,那些本该被琴师操控的音波竟在白砚指尖凝成实体。
红绫的弯刀劈到半空突然转向,狠狠斩断琴师拨弦的右手。
"你偷了我的..."琴师惊愕的尖叫被冻在喉间。
白砚踉跄着跪倒在地,白发如蛛网缠住整个擂台。
她看见自己手背上浮现青铜罗盘的纹路,与刀无痕后背渗血的星宿图完美重叠。
玉佩突然发出婴啼般的尖啸,二十八道音波凝成的冰棱同时刺穿琴师周身大穴。
沈昭在血泊中突然抽搐,蛇形胎记亮得像是要烧穿锦袍。
玉面判官惊觉傀儡线不受控制地缠上自己脖颈,而本该昏迷的沈昭竟扯着染血的杏花帕子低笑:"判官大人可知...咳咳...傀儡虫最爱何种毒?"
白砚趁机甩出冰棱。
红绫的绞杀阵突然反卷,将她自己的锁链绞成碎片。
当最后一道金线没入琴师眉心,玉佩突然裂开蛛网纹,白砚眼尾瞬间爬满细纹——她清晰感觉到有东西从记忆里被撕走,就像七岁那夜被人从母妃怀里强行拽走。
"沈昭!"她嘶喊着劈开傀儡堆,却见玉面判官袖中飞出九枚透骨钉。
沈昭突然翻身将她护在身下,钉尖没入后背的闷响里,白砚听见他贴着耳畔说:"杏花...帕子..."
染血的丝帕突然自燃,青焰顺着傀儡线烧上玉面判官衣摆。
白砚趁机将冰棱刺入他天灵盖,却在触到翡翠扳指时怔住——扳指内侧刻着的星宿图,竟与沈昭后颈的蛇形胎记分毫不差。
"小心!"刀无痕的重刀劈碎袭来的毒针。
白砚抱着逐渐冰冷的沈昭,发现他袖中滑落的半块玉珏正与玉佩产生共鸣。
当她要伸手去抓时,玉面判官的残躯突然炸开毒雾,三千傀儡虫尸体化作的磷火在空中拼出诡异的星图。
白砚的银发突然无风自动,玉佩迸发的青光中浮现无数残影:穿嫁衣的女子在阁楼悬梁、戴青铜面具的男人溺死在寒潭、还有个小丫鬟捧着药碗在说"小姐该喝药了"...这些画面疯狂涌入她识海,最后定格在沈昭教她傀儡术那日——他藏在袖中的右手分明结着封印诀。
"轮回点..."她喃喃吐出这三个字,怀中的沈昭突然剧烈咳嗽。
当他睁开眼时,瞳孔深处有青铜色的光一闪而过,指尖无意识地在地上画出半幅星宿图——正是玉佩此刻映在穹顶的图案。
刀无痕突然拽着她后撤:"擂台要塌!"白砚最后回头时,看见燃烧的杏花帕子灰烬里浮起金色星屑,而那些星屑正悄悄渗入沈昭的蛇形胎记。
玉佩在她掌心发烫,映出沈昭染血的侧脸渐渐与某个古墓壁画重叠——画中人穿着前朝太子冕服,手中握着相同的青铜罗盘。
白砚的指甲在青砖上刮出五道血痕。
沈昭瞳孔里转瞬即逝的青铜色光晕,像极了寒潭底那些被锁链贯穿的尸骸眼睛。
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义庄,沈昭用朱砂笔描摹她掌纹时,指尖曾无意识画出与玉佩背面相同的星轨纹。
"轮回点..."刀无痕的咆哮被坍塌声淹没,擂台裂开的深渊里伸出无数白骨手臂。
白砚抱着沈昭滚下看台时,后颈突然撞上冰凉的青铜灯盏——灯芯爆开的磷火中,她看到沈昭的蛇形胎记正在吞噬那些金色星屑。
玉面判官的残躯突然炸成血雾,三千傀儡虫的磷火在空中拼出完整的紫微垣星图。
白砚的银发被狂风吹得纠缠在沈昭染血的衣襟上,玉佩迸发的青光里,那些涌入识海的记忆残片突然有了新的裂痕。
"观测者..."沈昭咳出的血沫里浮着细碎冰晶,他指尖在地上画出的星宿图突然活过来似的蠕动,"第九个...轮回..."话音未落,二十七个青铜面具突然从废墟中飞起,每个面具内侧都刻着与玉佩相同的婴孩啼哭纹。
白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当她挥出金丝击碎最近的面具时,碎裂的青铜片竟在空中拼成沈昭的脸——是上元节那夜他戴着傩戏面具逗她笑的模样,可此刻这张脸正在渗出黑色的血泪。
"小心幻象!"刀无痕的重刀劈开扑面而来的毒雾,后背星宿图的朱砂早己被血污浸透。
白砚却魔怔般伸手去接那些青铜碎片,当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时,玉佩突然发出满足的吞咽声——她清晰感觉到有东西顺着伤口钻进血管,像是沈昭教她傀儡术那日,悄悄缠上腕子的傀儡线。
沈昭突然剧烈抽搐,蛇形胎记竟脱离皮肤浮到半空。
白砚眼睁睁看着那道血光没入玉佩裂缝,青铜罗盘的幻影在她手背浮现的刹那,整座比武场的地面开始浮现密密麻麻的星宿纹路。
"原来你才是..."玉面判官残留的半边脸发出尖啸,翡翠扳指突然爆成齑粉。
白砚本能地护住沈昭,却发现那些星宿纹路正顺着他的伤口钻进身体。
当最后一道纹路消失时,沈昭的瞳孔彻底变成青铜色,指尖弹出的傀儡线竟与玉佩释放的青光完美融合。
红绫的锁链残片突然全部立起。
白砚看着它们在星图中重组为囚笼,突然明白琴师临死前说的"偷"是什么意思——玉佩此刻在她掌心震颤的频率,分明与沈昭逐渐微弱的心跳同步。
"千机引,开!"
她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玉佩裂缝上,十七根白发突然疯长着刺入沈昭心口。
刀无痕的惊呼声中,无数记忆洪流顺着发丝倒灌进她识海:穿玄甲的少年将军在城头自刎、戴凤冠的公主将玉佩浸入毒酒、还有沈昭...不,是某个与沈昭面容相似的祭司,正将青铜罗盘嵌入婴儿的天灵盖。
玉佩突然发出玻璃炸裂的脆响。
白砚的银发从发根开始褪回墨色,那些涌入体内的记忆残片在丹田处凝成冰蓝色的光团。
当她伸手去抓沈昭衣襟时,指尖触到的皮肤正在迅速石化——从心口被白发刺入的位置开始,灰白色纹路正贪婪地蚕食他残余的体温。
"以魂饲玉..."沈昭的嘴唇翕动着吐出破碎字句,瞳孔里的青铜色逐渐被血色侵蚀,"第七日...子时..."他染血的手突然抓住白砚腕子,力道大得几乎捏碎腕骨。
当白砚看清他用手背鲜血画出的星轨图时,整个坍塌的赛场突然陷入死寂。
所有傀儡虫的磷火同时熄灭。
刀无痕的重刀哐当落地。
白砚颤抖着抚摸沈昭石化的右脸,发现那些灰白纹路竟与玉佩裂缝走向完全一致。
她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呜咽,玉佩却在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冰蓝色光团从她丹田冲出,将方圆十丈内的时间流速都凝滞成胶状。
"七日..."白砚盯着自己恢复乌黑的长发,指甲深深掐进沈昭逐渐冰冷的手掌。
那些被冻结在空中的傀儡虫尸体突然开始震颤,每只虫腹都浮现出微缩的星宿图。
当她要伸手触碰最近的那只时,沈昭彻底石化的手指突然在她掌心划出血痕——是个歪歪扭扭的"昭"字,与他教她认的第一个古篆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