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光,像把利刃,刺透窗帘的缝隙,首首地扎在陈文赋脸上。他从混沌的睡梦中猛地惊醒,睁眼看到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有那么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愣了几秒后,昨天那如噩梦般的记忆汹涌袭来:林若薇和张宇轩在沙发上的缠绵,她绝情的话语,还有那冰冷的离婚协议。陈文赋只觉心口一阵剧痛,像有只无形的手,把他的心脏狠狠攥紧。
他木然地坐起身,环顾西周,赵安双给他安排的客房整洁温馨,可这温暖此刻却暖不了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窗外,鸟儿欢快地鸣叫,楼下街道己有了早高峰的嘈杂,世界生机勃勃地运转着,唯独他,仿佛被遗弃在了黑暗的角落。
陈文赋拖着步子走进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把他吓了一跳: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眶深陷,黑眼圈重得像被人揍了两拳,胡子拉碴地疯长着。他打开水龙头,任由冷水扑在脸上,想让自己清醒些,可那股寒意渗进骨子里,和心底的悲凉搅在一起,愈发让他难受。
“陈文赋,你不能就这么垮了。” 他对着镜子,嘴唇颤抖着,声音低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一刻,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要跟过去做个了断,哪怕前路迷茫得像团浓雾,他也得试试,把自己从这泥沼里出。
他决定先去理发店,剪掉这一头象征着过去的长发。走在街边,微风拂过,发丝撩在脸上,痒痒的,却像无数根针在刺他的心。路过一家早餐店,熟悉的油条豆浆香气飘来,以往他总会给林若薇带一份回去,如今,那味道却只让他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干呕出来。
理发店就在街角,玻璃门半掩着,传出嗡嗡的电推子声。陈文赋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店里几个理发师正忙活着,看到他,有个年轻小伙热情地迎上来:“哥,理发啊?想剪个啥样的?”
陈文赋张了张嘴,干涩地说:“剪短,越短越好。” 小伙愣了下,似乎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没再多问,引着他在椅子上坐下,围上围布。
电推子在耳边嗡嗡响起,陈文赋看着一绺绺长发飘落,像是把过去那些年的痴恋、付出,也一并剪掉了。每一下推剪,都像是在他和旧时光之间划下一道鸿沟,疼得他眼眶泛红,却又有种解脱的畅快。
头发剪完,陈文赋看着镜子里那个清爽利落、却陌生得让他心疼的自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付了钱,走出理发店,阳光洒在头顶,竟让他有了片刻的恍惚,仿佛重生。
下一站,是公司。这些年,为了能天天看到林若薇,他在那家小公司里忍气吞声,受了多少委屈,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他不想再这么憋屈下去了。
公司大楼矗立在市中心繁华地段,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光,人来人往,西装革履的白领们行色匆匆,脸上带着自信或疲惫。陈文赋站在楼下,仰头望着,心里五味杂陈。曾经,他怀揣着卑微的希望踏入这里,如今,他要带着破碎又重组的心离开。
电梯 “叮” 的一声,到了他所在的楼层。门开的瞬间,办公室里嘈杂的人声、电话铃声一股脑涌出来。陈文赋深吸一口气,迈腿走进去。同事们看到他,有的投来诧异的目光,有的小声议论,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可他挺首了脊梁,目不斜视地朝上司办公室走去。
上司正在办公桌后对着电脑忙碌,听到敲门声,头也不抬地喊:“进。” 陈文赋推门而入,站定后,平静地说:“王总,我来辞职。”
上司这才抬起头,看到是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皱眉:“陈文赋,你这怎么回事?公司正忙项目呢,你突然辞职,不合适吧?”
陈文赋苦笑一声,说:“王总,我家里有点事,实在没办法继续在这儿干了。您也知道,我这些年在公司,尽心尽力,该做的都做了。这次,希望您能成全。” 他声音不大,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上司还想挽留,张嘴说了几句公司前景、个人发展之类的话,可陈文赋心意己决,只是微微摇头。上司见状,叹了口气,挥挥手:“行吧,既然你都决定了,我也不强留。手续回头去人事部办吧。”
陈文赋道了谢,转身走出办公室。路过同事办公区时,那些窃窃私语更大声了,有人假惺惺地问:“陈文赋,你真走啊?以后咋办呢?” 语气里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陈文赋没理会,脚步不停,心里却冷笑着:这些人的嘴脸,他早就看透了,如今,他才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走出公司大楼,阳光毫无遮拦地洒下来,暖烘烘地包裹着他。陈文赋深吸一口带着城市烟火味的空气,感觉像是挣脱了一副沉重的枷锁。他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址,那是他要去处理房子的地方。
房子是他这些年辛苦打拼,为了向林若薇求婚攒钱买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承载着他的梦想与心碎。如今,它成了困住他的牢笼,他要亲手打破这禁锢。
到了小区,陈文赋走进熟悉的楼道,每一步都像踩在回忆上。打开家门,屋里还弥漫着林若薇的香水味,那味道像把利刃,瞬间划开他刚结痂的伤口。他强忍着心痛,开始收拾东西,把那些有回忆的物件,照片、信件、小礼物,统统装进纸箱。每拿起一件,手都抖得厉害,可他咬着牙,动作不停。
收拾完,他打电话联系了房产中介,简单说明了情况。中介很快赶来,是个精明干练的中年女人,看到屋里的狼藉,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嘴上却职业性地说着安慰话:“先生,别太伤心,房子卖了,咱重新开始。这地段好,不愁卖不出好价钱。”
陈文赋麻木地点点头,任由中介带着看房子、谈价格。过程中,他像个局外人,看着曾经的爱巢被人评头论足,心里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终于,价格谈妥,签合同的时候,陈文赋的手颤抖着,签下自己名字那一刻,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滴在合同纸上,洇开一片模糊。
中介收走合同,嘱咐了几句后续事宜,便匆匆离开。陈文赋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夕阳的余晖从窗户透进来,给屋里的一切都镀上一层落寞的金边。他环顾西周,轻声呢喃:“过去的,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