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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压着青砖缝里的冰碴漫上来，苏晚用银针挑开驿馆窗棂上结的霜花。
沈昭的剑柄在桌角磕出三长两短的暗号，檐角铜铃跟着晃出七重回声。
"尾巴断了。"他指腹抹过窗台上细如发丝的金粉，那些本该追踪他们三十里的追魂香，在距皇城三里处突然化作齑粉，"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生吞了。"
苏晚腕间霜白的曼陀罗突然渗出朱砂色，药魂凝成的藤蔓从袖口钻出来，缠住滚到门槛边的陨铁珠。
珠子表面星象图正诡异地顺时针旋转，映出护城河底那片消失的蛇鳞纹。
梆子敲过三更时，朱雀大街飘来焦臭味。
巡夜卫兵抬着蒙白布的担架匆匆跑过，布角垂落的指尖泛着青紫色，指缝里黏着半片带牙印的银杏叶。
"疫气入肺，伴有血痈。"苏晚突然推开雕花木窗，药魂化作的萤火虫追着担架飞出去，"这症状不像寻常时疫。"
沈昭剑穗上残留的红纹突然暴涨，缠住从屋檐坠落的冰棱。
冰棱在离地三尺处碎成冰雾，凝成个歪歪扭扭的"药"字，还没等他们看清就融进了石板缝里。
五更天的梆子是被宫里的急诏撞碎的。
来传旨的小太监靴底沾着黑血，捧圣旨的指尖正在簌簌掉皮，露出底下新长出的蛇鳞状纹路。
太医院飘出的药渣堆成了小山，苏晚踩着翻卷的灰烬踏进宫门。
药魂凝成的蝴蝶扑向廊下蜷缩的宫女，那姑娘耳后爆开的血痈里，赫然钻出半截百草谱上记载的噬魂藤。
"陛下咳出的痰带着金砂。"掌事嬷嬷递来的帕子裹着龙涎香，却压不住那股腐肉混着铁锈的腥气，"三日前开始，喝过井水的人都起了红疹。"
苏晚的翡翠瞳泛起涟漪，药魂化作万千金针探入皇帝脉门。
蟠龙柱投下的阴影里，沈昭的断剑正在鞘中震颤，剑柄龙纹咬住从梁上滴落的黑血。
"不是瘟疫。"她突然攥紧袖中裂成两半的药囊，陨铁珠在掌心烫出北斗七星状的灼痕，"是有人把药王谷禁术'枯荣咒'下在了皇陵龙脉。"
药魂凝成的参天巨树在太医院轰然拔起，树冠垂落的露珠泛着淡金色。
苏晚咬破指尖在铜盆里画符，沈昭的剑气割开三处宫墙角，挖出埋着人形傀儡的镇物。
当巨树第七片叶子转黄时，昏迷的灵月公主突然坐起身。
小公主掌心躺着片蛇鳞，上面用百草谱密语写着"酉时三刻，甘露井"。
"苏姑娘真乃神女！"皇帝赏的紫玉髓刚碰到她发梢，就碎成粉末簌簌而落。
苏晚耳后的银丝己经蔓延到肩头，药魂反噬的灼痛让她险些捏碎呈药的玉盏。
大皇子就是在此时捧着西域雪莲进来的。
他蟒纹箭袖扫过药炉时，沈昭的断剑突然割裂了自己剑穗——那截沾过脓血的黑绸缎，此刻正缠在大皇子贴身玉佩上。
"此药需佐以天山寒露。"宰相从丹陛阴影处转出来，枯瘦的手指擦过苏晚正在调配的药杵，"恰巧老夫府上收着半坛。"
苏晚嗅着突然泛甜的药香，翡翠瞳缩成针尖。
药魂凝成的蜉蝣钻进宰相袖口，叼出片沾着黑血的银杏叶——与昨夜担架上的残叶正好拼成完整脉络。
"多谢大人美意。"她将错就错接过青瓷坛，坛底冰层下冻着的分明是皇陵黑土。
腕间曼陀罗褪回霜白色时，沈昭的剑气己削去药柜暗格里的傀儡符。
当第十个病患咳出金砂时，苏晚发间的银丝彻底盖住了鸦青色。
她看着大皇子亲手分发的药汤，药魂凝成的小蛇钻进碗沿，将宰相偷换的噬心草尽数吞吃入腹。
宫灯映出窗纸上纠缠的蛇影时，苏晚故意打翻那碗加料的汤药。
褐色的药汁在青砖缝里凝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与陨铁珠上的星象图严丝合缝。
"药性太烈了些。"她碾碎掌心的噬心草残渣，对着檐角晃动的傀儡线轻笑出声。
沈昭的断剑在地砖上磕出火星，溅落的金粉正悄悄聚向皇帝寝殿方向。
药汁溅在青砖上时，苏晚特意用鞋尖碾碎了两片银杏叶。
宰相袖中飘落的碎叶在暗处泛着磷光，与太医院药柜第三层暗格里渗出的黑血如出一辙。
"这方子倒是新鲜。"她将青瓷坛里的"天山寒露"倒进药锅，药魂凝成的蜉蝣趁机钻进冰层，把噬心草根须替换成解毒的雪见草。
沈昭的剑穗垂在窗边，缠住大皇子贴身侍卫腰间晃动的金算盘——那是昨夜暗卫从户部库房查抄的证物。
三日后宫宴，皇帝咳出的金砂在银碗里凝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大皇子捧着药渣跪在丹墀下，蟒纹锦袍沾着刻意蹭上的灰烬："苏姑娘的药方见效甚微，儿臣恳请另择良医！"
苏晚倚着蟠龙柱剥松子，腕间曼陀罗突然暴涨成荆棘，将宰相袖中滑落的药瓶绞成齑粉。
淡紫色的粉末还没落地，就被药魂凝成的蝴蝶尽数吞吃。
"大人这瓶'天香散'倒是稀罕物。"她将松子壳抛向空中，碎屑在月光下凝成百草谱的图谱，"取噬心草根须三寸，辅以皇陵黑土七钱——恰好与疫病患处刮下的脓血相克。"
沈昭的剑鞘突然磕在青玉砖上，震出暗格里藏着的人形傀儡。
那傀儡穿着户部郎中的官服，后颈贴着大皇子府特制的朱砂符。
皇帝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泼出的茶水在龙袍下摆凝成个"弑"字。
"逆子！"玉扳指砸在大皇子额角时，苏晚的药魂正缠住宰相的脚踝。
老头官靴里掉出的密信被沈昭的剑气挑开，上面详细记载着如何用枯荣咒污染京城水脉。
灵月公主提着裙摆冲进来时，苏晚正把噬心草根须塞回宰相嘴里。
小公主耳坠上沾着御书房窗下的霜花，袖中藏着的糖糕还裹着探子专用的桑皮纸。
"父皇说要给沈侍卫赐婚呢！"她故意撞翻沈昭的剑鞘，糖糕碎屑里露出半角盖着暗卫密印的奏折。
苏晚腕间曼陀罗突然褪成惨白色，发尾银丝又往脊背处蔓延了半寸。
沈昭面不改色地捡起剑穗，断刃割破指尖将血珠弹进香炉。
青烟凝成的龙影盘踞在皇帝寝殿方向，将探子们惊飞的脚步声吞吃得干干净净。
"公主又偷吃御膳房的玫瑰酥了。"他捻去灵月公主鬓角的糖渣，指腹在少女后颈按出暗卫间传递消息的特定节奏。
檐角铜铃突然逆风摇晃，震落瓦缝里埋着的三枚听风耳。
苏晚把最后半颗松子抛给药魂凝成的雀鸟，看它叼着飞向太医院屋檐下的冰棱。
那些看似随机的冰裂纹路，正拼凑成兵部档案库里失窃的边关布防图。
当夜梆子声格外沉闷。
沈昭的断剑在宫墙上划出七道刻痕，暗卫特制的金粉顺着缝隙渗入砖石。
苏晚蹲在护城河边洗药杵，腕间藤蔓将漂来的傀儡线缠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陛下今晨换了熏香。"灵月公主提着宫灯跑来，绣鞋上沾着御书房特有的龙血竭粉末，"说是要驱驱沈侍卫身上沾的北境寒气。"
沈昭擦拭剑穗的动作丝毫未变，唯有剑柄龙纹突然咬住飘落的雪花。
那雪片在触及刀刃时化作水雾，凝成个稍纵即逝的"祭"字。
苏晚的药杵突然敲碎冰面，蛰伏在河底的噬魂藤应声而出。
暗红色藤蔓缠住从宫墙飘来的纸灰，拼凑出半张写着沈昭本名的皇室宗谱。
"该换药了。"她将新调的膏药拍在沈昭手背，药香盖住了随风飘来的龙涎香。
发间银丝垂落在青年染血的护腕上，像一道随时会断裂的星河。
宫墙外的梆子突然变了调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