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鸣觉得自己讲的很清楚了,不明白江升为何看起来满脸呆滞的样子。
虽没看过他是怎么办差的,好歹也是靠自己本事当上禁军统领的人,林月鸣不相信,他在皇上面前也会这么呆,这么不灵光。
从他嘴里扯出自己的盘扣,林月鸣又说道:
“哈是什么意思,哎呀,你别玩扣子了,我在跟你讲正事,你认真些,你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你觉得我这个主意行还是不行?我没打过仗,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符不符合实际,会不会异想天开?”
我这么大人了,是想玩扣子吗?
今日的小娘子怎么这么不解风情,满脑子全是正经差事。
江升看出来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打仗的事儿,不把海寇的事跟她讲清楚,她这眼里是再也放不下其他事的。
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江升勉为其难地把寄存在脑子里的话全找了出来,认认真真把她刚刚说的话过了一遍。
这一认真,江升就变了神色,还坐了起来,皱眉道:
“难怪雷州海寇怎么剿都剿不干净,这些年来还越剿越多,原来是官府里有海寇的内应。”
对啊,她刚刚说的不就是这个么?
她一眼能看出的问题,广州市舶司的杨大人是日日经手这些出海的文书的,怎么可能看不出问题?
这个杨大人,就不太清白。
江升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难得地在她面前正襟危坐起来。
两人穿着寝衣,在软香的床帐里,端正地对坐,正经地讨论起怎么打海寇这件差事来。
这也是两人第一次,一起讨论官场的差事,讨论得这么细节,这么实在。
对待她想出来的主意,江升先给了肯定的答复:
“你想的主意,非常行。你想和海寇做粮食生意,然后钓出海寇的老巢,是么?”
居然被打仗的行家认同夸赞了,林月鸣很有成就感,甚至有些兴奋:
“对啊,不然茫茫大海,海寇又这么能跑,不找出老巢,怎么剿得干净,若没剿干净,有些个漏网之鱼,明年皇上南巡出海,在海上要碰到了,那咱们可就要掉脑袋了。”
咱们?
江升想提醒她,他们现在新的婚书还没办,按和离书论,哪怕他办砸了除海寇的差事,她也不在他的九族里,皇上也不会砍她的头,她也不会掉脑袋。
但她既然要跟他咱们,他还会拦着不成,那必须不能!
江升猛点头:
“对对对,可不就是咱们,那这个粮食生意,咱们怎么做?要做粮食生意,得有米行。你手上是还有米行?怎么没听你说过。”
林月鸣现在手上是没有米行,老老实实地答道:
“现在没有。”
江升摸摸下巴:
“那这事的难处就在这里了,没有米行,海寇也不可能一开始就信任新开张不知底细的米行。那咱们就得去广州城,那么多的米行老板里,游说一个信得过的,口风紧,又有胆子跟海寇对着干的米行老板做内应,要找出这么一个米行老板,得花阵子时间,费些功夫。”
林月鸣眨巴眨巴眼睛:
“游说?不能首接买一个么?买一个开了多年的百年老米行,海寇又不知道换了老板,会有什么问题么?”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林月鸣不懂这有什么难的。
江升一愣,以手抚面:
“没问题,没问题,是我想岔了。”
武安侯虽然现在位高权重,但从小到大苦过来的,他没有在办差的时候使用过钞能力,一时就想不到。
哦,米行的事儿对林月鸣来说不是难处,但怎么绕过杨大人,可难死她了。
林月鸣发愁道:
“可是就算有米行,也没这么简单。怎么能让海寇就选咱们呢?杨大人若真是海寇的内应,杵在那,咱们绕不开,说不定杨大人看这生意这么赚钱,自己找人做了,这法子就跑不下去了。若是咱们告发杨大人,杨大人被抓,只怕又打草惊蛇,让海寇察觉,新来的提举大人也未必跟咱们一条心,这才是真正的难处吧。”
江升看她愁眉不展,是真的把这事儿当成天大难事,都笑了:
“原来也有你想不到的事儿,这有何难处,能让你难成这样。既不能抓他,那就赏他,让皇上给他升个职,正常升迁,谁能说什么?新来的提举跟咱们不一条心?这有什么,让皇上安排个一条心的,不就行了?”
刚刚是江升发愣,现在轮到了林月鸣。
这就是天子近臣么?
他到底是怎么这么有底气,三言两语间,就敢安排皇上做这个,又安排皇上做那个,她是做梦都没敢这么想的。
两人各有各的难处,也各有各的法子,你一半我一半,有商有量的,就把这件天方夜谭般,要和海寇做粮食生意的事儿给谈了个七七八八。
江升甚至难得的,大半夜地,连风月之事都放在一边,起来给皇上写信。
写到广州新的市舶司提举人选的时候,江升笑了一下:
“我倒想到一人,还挺合适。”
林月鸣也想到一人,笑道:
“咱们可是想到一块儿了,他既熟提举的差事,又急着升官,还是咱们的老熟人,是挺合适的。”
第二日一早,江升的密信通过军方加急的路子,一路往京城而去,不到几日,就到了皇上的案头。
而在京城某座客馆,又一次进京述职,又一次被考评为中等,估摸着自己要在明州市舶司提举这个位置干一辈子的姚大人,正垂头丧气地收拾回明州的姚大人,突然就遇到了钦差上门:
“宣明州市舶司提举姚正甫,入宫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