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宁王府内,残阳如血浸透雕花窗棂。叶沫儿将西个月大的钰宝轻轻放进鎏金摇篮,婴儿粉嘟嘟的小手无意识抓着绣着蟠龙的锦被,发出含糊的咿呀声。她理了理鬓边碎发,腕间玉镯撞在药碗上,清脆声响惊得榻上的萧景钰猛地一颤。
“北疆刚平,开封又危在旦夕......”萧景钰挣扎着要起身,牵动伤口闷哼出声,绷带渗出的血渍在月白中衣上晕开,像朵不祥的花。
叶沫儿按住他肩膀,指尖凝着银针:“王爷再动,这金针便要错位了。”她将熬得浓稠的参汤递过去,药香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腥,“要彻底康复需静养半年,可如今......”话音未落,帐外传来急报,宁军在开封受重创。
萧景钰猛地打翻药碗,瓷片在青砖上迸裂:“郭怀义重伤,朝中无可用之兵!本王如何能安心养伤?”他攥着床头的玄铁剑穗,青筋在苍白的手背上暴起。
叶沫儿将凉透的药碗搁在檀木几上,眸光闪动:“如今局势,只能以退为进。用南疆十城换取半年喘息之机,待王爷康复,失地夺回不过是迟早的事。”
帐外惊雷炸响,萧景钰捏着龙纹玉佩的指节泛白。这个在沙场上踏碎敌营的男人,此刻却要将祖宗基业拱手他人。但当他瞥见屏风后钰宝惶恐的小脸,最终他重重叹了口气:“备书吧。”
三日后,联军大帐。江都王萧景琰把玩着寒光凛冽的匕首,冷笑着将宁国的议和书甩在地上:“南疆十城?萧景钰若有喘息之机,必将卷土重来。这个机会,本王绝不能错过!”
密报传回宁王府时,叶沫儿正逗弄着襁褓中的钰宝。听到议和失败的消息,她眸光微冷,陷入沉思。
“萧景琰生来冷血,看来这次他是不会收手了。”萧景钰猛地咳嗽,震得锦被上血痂剥落。
叶沫儿忽然轻笑出声,她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纸,展开竟是江都王妃沈梦雨的生辰八字。
萧景钰皱眉:“你想利用她?”
叶沫儿瞳孔骤缩:“若沈梦雨身死,两王必倾巢而出!”
叶沫儿站在宁王府城楼上,看着她苦心培养的暗卫们消失在暮色中,怀中的钰宝突然啼哭起来。她轻拍襁褓,红唇贴着孩子耳畔低语:“钰宝莫怕,娘亲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夜露凝窗,江都刺史苏怀瑾执起羊毫的手悬在军报上方,狼毫笔尖将烛火的光晕晕染成细碎的金斑。萧景琰麾下玄甲军如破竹之势连克三城的消息,此刻化作案上墨迹未干的捷报。
“王爷这等用兵之术,当真有天助。”他着密报上“萧景琰”三个字,嘴角浮起意味深长的笑。案头镇纸下压着女儿苏容真前日送来的簪花小楷,字句间尽是对江都王府的向往。烛火突然摇曳,映得墙上“鹏程万里”的匾额泛起暗金涟漪,恍惚间竟与萧景琰跨马出征时玄色披风猎猎作响的身影重叠。
苏怀瑾将军报折成工整的方胜,忽又想起几个月前饯行宴上,萧景琰曾与他聊起女儿苏容真,想必王爷己经动了心思。他与苏容轩这些年为江都立下汗马功劳,萧景琰自然会更加倾向苏家的女儿。
窗外夜风卷起满地槐叶,簌簌声里,苏怀瑾铺开新的宣纸。笔锋游走如龙,在宣纸上勾勒出江南烟雨般的算计——王妃至今未诞麟儿,而萧景琰帐下谋士正苦心经营“天命之说”。若是容真能诞下世子……
“来人,”他掷笔于砚,墨汁溅在未干的“王妃”二字上,“备车,明日去城郊白云观请个签。”铜镜里,他鬓角的白发在烛火中忽明忽暗,倒像是己经看见女儿头戴凤冠,步摇轻颤的模样。
朔风卷着碎雪扑在苏家别院的雕花窗棂上,冻得窗纸簌簌作响。苏容真拢着貂裘,望着炭盆中明灭的红炭,指尖无意识着妆奁暗格里的素绢包——里头藏着个扎满银针的布偶,墨迹未干的“沈梦雨”三字,己被雪水洇得模糊不清。
铜手炉的热气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笼起薄雾,她忽然扯开素绢。布偶绣着的金线牡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苏容真抓起银针刺入布偶心口,烛芯“噼啪”炸开的火星溅在雪地上,瞬间湮灭。“凭什么……”她牙齿咬得发颤。
第二根银针扎进布偶咽喉时,北风突然灌进窗缝,将案上的《女诫》吹得哗哗作响。苏容真猛地抬头,恍惚看见雪幕中沈梦雨的影子,正披着江都王赏赐的织金斗篷浅笑。“不过是占着王妃名分的空壳子!”她将最后一根银针狠狠钉入布偶左眼,腕间翡翠镯子磕在妆奁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更鼓沉沉传来,苏容真把布偶重新裹好,塞进妆奁最底层。铜镜映出她泛红的眼眶,炭盆里突然腾起窜天火苗,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恍若头戴凤冠的剪影。院外寒鸦惊飞,踏落竹枝上的积雪,簌簌声里,她对着镜中人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