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野县山道在车轮下蜿蜒成缎带,九条玲子摇下车窗,松针混着硫磺的气息涌进车内。“下笠姐妹说这里的‘蜡泪烤岩鱼’能融化所有。”她的指尖划过导航屏上“温泉旅馆”的标识,山雾正吞噬着最后一段柏油路。神崎悠真瞥过后视镜——三小时前就看到的白色丰田,此刻正停在观景台,车顶反射的阳光刺得人眼疼。
旅馆玄关的风铃撞碎了寂静。下笠美奈穗捧着托盘行礼,蓝染袖口露出半截银色脚链——神崎认出那是诅咒假面案中束缚过她们的改制品。“神崎先生,九条女士。”下笠穗奈美接过行李箱的动作带着旧式女仆特有的韵律,“您的房间‘代达罗斯’己备好。”
暖帘突然被粗暴的掀开。“乡下旅馆也敢收十万円一晚?”高跟鞋踩得缘廊吱呀作响,备前千鹤的貂皮围脖扫落茶具,“连个像样的化妆镜都没有!”她身后的男人沉默的拾起碎裂的瓷片,城元英彦无名指的婚戒在瓷釉上刮出细痕。“内人昨夜拍戏到凌晨,请多包涵。”他鞠躬时后颈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包涵?”子门忍从厨房炸出,围裙沾满了岩鱼的鳞片,“刚嫌弃我的山椒熏鹿肉有土腥味,现在又砸了我祖传三代的九谷烧!”厨师的铁勺哐当砸在料理台,震得吊柜里的蜡制翅膀簌簌抖动。九条按住神崎摸向配枪的手:“检察官建议民事调解。”
晚餐席间火药味更浓。备前千鹤用银筷拨弄着蜡泪封烤的岩鱼:“这种穷酸料理也配拿得上台面?”凝固的蜡壳在她筷尖碎裂,热雾裹着鲑鱼卵的咸鲜喷涌而出。“请试试蘸山葵泥...”下笠穗奈美话音未落,瓷碟己拍在她的额角。“温度不对!想烫坏我嗓子吗?”
番茄酱混着血从女仆的刘海滴落。下笠美奈穗冲来挡在妹妹身前,城元起身按住妻子的手腕:“千鹤,你该吃药了。”他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童,备前却触电般的甩开他,指甲在丈夫手背犁出三道血痕。“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她掀翻餐桌,滚烫的汤锅泼向神崎——九条拽开他,松茸汤在榻榻米上烫出焦痕。
“简首比杀人犯还难搞。”深夜温泉里,毛利小五郎往池边石头上放着冰镇啤酒,“老板说那女人三年前拍戏时操作失误,害死了旅馆老板的弟弟。”蒸汽模糊了神崎的视线,他望向岩山高处——月光下,旅馆屋顶巨大的滑翔翼支架像垂死的雄鹰。
次日登山计划因小兰的坚持分成两路。“千鹤女士说要静养。”九条给柯南扣上儿童绳,男孩盯着屋檐的冰柱出神——那些冰棱的弯曲弧度与滑翔翼一致。有森光行背起竹筐露着笑容:“带各位采些草莓赔罪。”
神崎留守的“代达罗斯”间成了临时放映室。冲野洋子的歌声在屏幕跃动,毛利突然指向庭院:“那女人在发什么疯?”备前千鹤穿着丝绸睡袍站在其中,用口红在落地窗上涂鸦。鲜红的螺旋覆盖了整面玻璃,宛如伊卡洛斯坠落的轨迹。
“她说要用来煮咖啡醒酒。”子门忍送来炭火盆嘟囔着,“下笠姐妹送完咖啡就下山采购了。”厨师裤脚沾着未化的泥,神崎注意到她腰间挂着的扣子——与滑翔翼操控柄的卡扣同款。
尖叫声刺穿了午后的寂静。采购归来的下笠姐妹瘫坐在“米诺斯”间外,门缝透出备前千鹤悬空的身影。腰带勒进她的脖颈,踢翻的电话簿散落在脚边,蜡泪岩鱼的残骸在桌上凝成惨白的块状。
“门从内被反锁了。”神崎撞开门停住——榻榻米上零落着蜡制翅膀的碎片,窗缝涌入的风吹得窗帘如鼓胀的帆。九条戴上手套检查着电话簿:“窗台上没有指纹,像是特意被擦拭过。”
柯南钻过警戒线,声音藏在围巾里:“姐姐们看到什么了?”
“我们送咖啡时千鹤小姐还好好的。”美奈穗啜泣着,“穗奈美说听见房里‘咚’的一声...”
“是美奈穗先发现异常的!”穗奈美突然抬头。双胞胎第一次出现证词分歧。
县警的初步结论让城元英彦跌坐在地。“自杀?”他着手背抓痕,“她今早还说新戏要演克吕泰涅斯特拉...”
“令弟的事故,能详细说明一下吗?”神崎转向有森光行。老板正用抹布擦拭窗框:“三年前千鹤小姐执意用真炸药拍戏,引爆时气浪把启太掀下了悬崖。”他指节发白,“但这是意外。”
九条拉开窗帘。狂风灌入,整面窗帘像滑翔翼般陡然扬起,固定环在轨道上刮出刺耳锐响。“今早风速达到15米/秒。”她望向屋顶方向,“强风可能导致滑翔翼支架位移。”
柯南的镜片反着光。他蹲在电话簿旁,指尖按向榻榻米——那里有几道平行凹痕,像带轮重物拖拽留下的印记。
晚餐席间弥漫着死寂。城元英彦机械地吞咽着蜡泪岩鱼,突然盯着蜡壳开口:“千鹤总说我是代达罗斯,造了翅膀却困不住想飞向太阳的人。”
“您夫人最近精神状况如何?”九条问。
“自从知道要和我演夫妻...”城元苦笑,“她总说戏里戏外都是牢笼。”
神崎离席检查现场照片时,手机弹出鉴识课邮件:「绳索纤维检出微量石蜡,与屋顶滑翔翼保养油成分一致」。他回望餐厅,有森光行正默默撤下备前的餐具,厨师长在吧台后擦拭着冰锥,双胞胎女仆的影子在纸门上交叠成一个人。
雪夜中的旅馆像悬浮的迷宫。神崎推开“米诺斯”间移门时,发现九条正用紫光灯扫视墙壁——窗帘背面有几处荧光印记,形状恰似抓握的手印。
“自杀者不会抓着窗帘荡秋千。”她的光斑停在天花板钩痕处,“除非有人想伪造伊卡洛斯坠落的现场。”
窗外,滑翔翼的绳索在风中抽打着屋顶,如同蜡翼断裂前的悲鸣。
柯南踮脚触碰空调出风口,一枚亮片黏在指尖——与备前千鹤睡袍上的装饰完全相同。出风栅栏内侧,半片融化的蜡羽正卡在滤网间,像被刻意塞进的死亡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