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野明美藏身的公寓在米花町三丁目最普通的居民楼里。楼梯间飘着淡淡的咖喱香,神崎悠真抬手按下307室门铃,304室的主妇正好提着一袋垃圾推门出来。
“天气预报说要降温啊,”主妇嘟囔着,浑浊的眼睛瞟过九条玲子手里的公文包,“你们保险推销吗?”
“只是来探望朋友。”神崎微笑着颔首,首到对方消失在楼梯拐角,才轻轻叩响钢制门板上的猫眼,三长两短。
门轴发出老旧的吱呀声。宫野明美裹着洗旧的米色开衫,发尾还沾着面包屑。“刚刚烤完全麦吐司,”她侧身让开通道,玄关的暖光照亮了她眼下淡青色的阴影,“正好搭配九条检察官推荐的伯爵茶。”
起居室的窗帘紧闭着。烘干机的噪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持续震动着,九条将档案袋放在茶几上,沙发扶手里突然钻出一只三花猫,琥珀色的瞳孔警觉地收缩。
茶雾蒸腾着盘旋上升。九条玲子从档案袋抽出图片——杯户町酒窖在相纸上裂开漆黑的豁口。“根据您的线索找到了据点,”她的指尖敲击着图中地下室的位置,“清扫得很彻底。”
明美斟茶的手晃了晃,茶汤溢出杯沿。“组织习惯转移巢穴...”湿痕在桌布晕开了深色的花朵,她忽然瞥见了九条颈侧结痂的擦伤,“您受伤了?”
“被那个组织成员用枪抵了下头。”检察官神色平静如常。茶杯磕碰托碟的脆响中,明美指关节绷得发白,热水溅上虎口烫出了红痕。那只三花猫倏地弓背跳开。
神崎默默推过纸巾盒:“左轮是定制款,枪管刻着飞鸟纹。”他顿住话音,看着明美抽出创可贴缠住烫伤的手指,白棉布下渗着微颤。
“实在抱歉...”明美喉头滚动了数下才找回声音,“我没想到会让您置身于枪口之下。”烘干机突然停下,寂静中只余下石英钟的行走声。
“职责所在而己。”九条将茶杯轻放回案几,杯底与木质纹理严密吻合,“不过当时他要抓的应该是那个茶发女孩。”她抬眼首视着明美的瞳孔,“那个灰原哀。”
宫野明美的后背重重靠进沙发。猫跳上窗台拨弄着垂落的窗帘绳,阳光的缝隙里粉尘疯狂的舞动着。“会是人体实验吗...”九条的声音在凝滞的空气里悬停,“那个组织需要用小孩当素材?”
“志保之前在组织的研究所工作,”明美抓皱了膝盖上的毛毯,“但她从不告诉我研究内容。”阳光照亮了她手腕内侧的针孔旧疤,又迅速被垂落的发丝掩盖。她忽然起身翻找着书架,抽出了一本边角卷起的相册。
泛黄照片上是个穿水手服的少女。短发女孩抱着辞典站在实验室门前,门牌隐约可见「APTX」。明美指尖拂过妹妹冰冷的眼神反光:“半月前离开组织后,我再没见过这个表情。”
神崎倾身抽出照片夹层的报告残页。铅笔绘制的分子式旁有行小字批注:『Phase4(小鼠记忆中枢异常活跃/建议终止)』日期赫然是宫野志保失踪前三天。“这孩子现在由阿笠博士监护,”警部突然开口,“她经常出入阿笠宅邸的地下室。”
石英钟敲响半点报时,神崎从内袋取出证物袋。透明封装里是截沾泥的安瓿瓶碎片,标签残留字母「APTX-4869」。“要不要您和那个灰原单独见个面?”他看向明美被茶水濡湿的袖口,“我和玲子贸然接触恐怕会引发她的戒心。”
明美蜷紧的手指缓缓松开:“我考虑一下吧,她通常会去的地方发我一下。”烤箱计时器骤然鸣响,她走向厨房的脚步顿了顿,“女人和女孩之间,防备会少些吧?”
时钟摆指向16:47。明美将吐司袋塞进九条怀里,门缝间泄出的暖光在地面拉出纤细的金线。“保重,”神崎望着门板新装的防撬链,“体温计在玄关第二格抽屉。”
明美猛然僵住——她今早才把发烧用的体温计收进那里。门板合拢的咔哒声与猫叫声揉作一团,楼梯间残余的咖喱香被穿堂风扯碎。
暮色初降的巷道里,路灯故障般的明明灭灭。九条将吐司袋换到左手:“灰原哀如果知道那个组织的背景...”冷风刮过她耳际的擦伤,话音戛然而止——神崎震动的大衣口袋爆出《君が君でよかった》的副歌。
目暮十三的声音带着电波杂音冲出听筒:“怪盗基德了预告函!今晚八点要偷铃木宝石馆的‘月光石’!”路灯骤亮,照亮了九条倏地握紧的拳头——十年前在帝丹小学的图书馆,黑羽盗一的扑克曾擦过她发髻钉入相机镜头。
听筒里目暮还在唠叨着警戒方案,警视厅无线电的嗡鸣背景中突然切入了清冽的女声:“我也去现场。”神崎错愕地看着九条抽走他的手机,检察官眼底映着路灯如点燃的冰焰。
“当年负责基德盗案的也是我,”她将手机贴回耳边,吐字如法庭陈述般清晰,“请允许我从旁协助。”
巷口便利店的荧光灯在九条脸上投下的冷白光影。她的身影印在玻璃橱窗上,隔着十年光阴与东京都厅旋转餐厅里那个青涩的检察官重叠。彼时市政厅的镜前,黑羽盗一的手帕擦去了她颊边的香槟渍:“检察官女士的新胸针真耀眼”,而当天晚报头版刊登着基德盗走珠宝的新闻。
手机递回时听筒尚有余温。神崎点开目暮刚传来的预告函照片,浮夸的电子花体字在屏幕上跃动着——
『当世纪末的魔术师为月光加冕
白鸽将取回滴落的星之泪』
署名处画着戴礼帽的笑脸,笑脸旁粘着片闪粉染成银色的鸽子羽毛。
九条玲子伸手抚过预告函角落模糊的印章轮廓。她张开指尖,一点碎钻般的光尘顺着晚风飘起,转眼消失在渐次亮起的城市霓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