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呐,还是得往荣国府去。"太子沉吟道,眼角瞟向正在试穿出征铠甲的贾政,"我与荣国公过几日就要启程云中关,这两日各府属官来送程仪、亲朋来话别,正是车水马龙的时候。
咱们一同前去,就好比往御花园的锦鲤池里再添两条红鲤,任谁也瞧不出端倪。也不会打草惊蛇。"
可不是嘛,荣国府自从嫡女贾敏,成了傅阁老的关门弟子后便门庭若市,连角门处支应茶水的婆子都添了三个。
前院书房里堆着各地,送来的想要拜见攀附的礼品,后厨灶火日夜不熄地备着待客点心,倒成了京城里最热闹又最不惹眼的所在。
趁着暮色初降,张侍郎领着自家小子从西角门溜进来时,正赶上赖大管家指挥小厮们往马车上装腌菜坛子——说是太太怕老爷在云中关吃不惯,连腌了三十年的老卤都分装了两坛。
这烟火气十足的场面,倒把张公子看得目瞪口呆:"爹,咱们真不是来送酱菜的?"
等进了偏厅,国公爷早就让人把出征用的舆图铺了满桌,太子在主座上品着茶,贾赦板着脸擦拭佩剑,乍看还真像在商议军务。
张公子刚坐下就被七八双眼睛盯住,慌得抓起茶碗猛灌,倒把特意准备的碧螺春喝出了烧刀子的气势。
"诸大人容禀..."少年抹了把嘴,忽然换了副老气横秋的腔调,竟是把那夜密谋者的口吻学了个十成十。
痛痛快快的把他们前日夜在王府密谋之事全部和盘托出。还惟妙惟肖的还原了当时众人的神态跟语气。
待听到王家二郎己与那江湖绿林盗匪签订"生死契"时,国公爷捋着不存在的长须冷笑,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那屎壳郎都吓得两腿首打摆子,裤裆都快洇出地图了。
太子翘着二郎腿斜倚在雕花椅背上,瞧着这窝囊相,手指在扶手上哒哒敲了两下。
一旁的侍卫腰间绣春刀应声出鞘,刀背寒光正巧扫过对方鼻尖。
屎壳郎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连滚带爬扑到青砖地上,"太子爷饶命!小的这就老实交代!"他边哆嗦边拿袖子抹冷汗,话都说得跟卡壳的留声机似的。
他老爹急的连踹屎壳郎好几脚,太子在此,你倒是快交代清楚啊!。
那王家二郎还说“三日后普济寺赏菊宴,他让他妹亲自下帖。到时候那丫头出城...便!便!杀之。”
说完还学着那王家二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那日还准备让人往马槽里撒巴豆!!”
太子突然倾身凑近,问道“还有什么如实交代”惊得屎壳郎把后半截话噎在喉咙里。
侍卫的刀鞘适时往地砖上重重一磕,震得梁上燕子都扑棱棱飞走了。
此刻城东破败王府里,王香莲正攥着半旧的绣帕,"哥…"她声音细得如同檐角将断未断的蛛丝。问道“咱们这般...能行吗?”
王二郎冷笑一声,随手抄起个豁口的青瓷碗倒酒,酒液淅淅沥沥洒了大半。
怎么不行?咱们家现在这个样子,你可别忘了都是谁害的。
他踉跄着扯过妹妹腕间褪色的银镯,月光下镯面暗纹里还藏着半朵鎏金牡丹:"看看!如今戴的什么破烂玩意儿?
要不是她,你现在可还是过着以前的富贵日子,成日里也能穿金戴银,玉宝斋的首饰还不是任你选。
可你看看咱们家现在是什么光景,父亲被革职了,大哥跑了,家被抄了,母亲也病了,我的亲事也黄了,你以后也别想找到个好人家。
说着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现在我除了条烂命还剩下什么?”王二郎醉眼斜斜着看妹妹,酒液顺着开裂的桌缝渗进青苔里。
愤恨道“我定要杀了她,杀不了她也不能让她好过。”
夜风卷着落花穿堂而过,王香莲望着廊下剥落的朱漆,恍惚看见前几月满府还是花灯映得夜空透亮。
而今廊柱间蛛网摇曳,倒像极了戏台上凄凉的布景。
"我特意从黑市的巴豆粉。"王二郎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月光下粉末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就待那日。。。”他阴恻恻地笑,指腹着石桌。
王二郎突然癫狂掀翻石桌,惊起满院栖鸦,"他喘着粗气指向西厢房:"你听!母亲这会儿还咳着呢!"
王香莲这会搂着自己小妹王雪莹,看着二哥把石桌砸得哐当响。
屋檐下挂的破灯笼被震得首晃,在青砖地上投出鬼影似的碎光。
带着哭腔道“二哥,你不要这个样子,你会吵到母亲的!”仿佛应和她的话,西窗内骤然爆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混着更漏声声。
王二郎低头蹲下抱着自己的脑袋,低声喃道“家里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她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不放过我?”他突然目眦无力的怒道"你说那贱人为什么给咱们留活路?"是不是因为你?是你先推她入水的吧?她才对咱们家怀恨在心。
"你倒是说话啊!"王二郎一脚踹在歪斜的廊椅上,半坛子酒泼得满襟都是。
"作孽啊..."老嬷嬷举着油灯从偏房探出头,灯苗子被风吹得首打晃,"二少爷快消停些,夫人刚服了安神汤..."
"安神汤顶个屁用!"王二郎揪着香莲的袖子往西厢房拽,"你听听!你听听这声儿!"窗纸被咳嗽震得簌簌响,混着更漏滴滴答答,活像催命的梆子。
香莲死命掰他手指头:"二哥你疯魔了!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王二郎眼珠子瞪得血红,掐住香莲肩膀,"那为何要推她落水?如果不是你咱们家又岂会是现在这副光景。"
真真的是一家子血脉,自己犯了错从来都只会推卸给他人。
西厢房传来碗盏碎裂的脆响,老嬷嬷带着哭腔喊:"夫人吐血了!快来人呐!"
王二郎却像没听见似的,依旧叫嚷"等着瞧!等着瞧!老子要让她不得好死!"夜风卷着他癫狂的笑,惊起满树昏鸦。
王家两姐妹瘫坐在青苔地上,屋檐下挂的破灯笼被震得首晃,在青砖地上投出鬼影似的碎光。
王香莲更是吓的一夜未睡,就怕她二哥冲进来把她给掐死。
几十名暗卫,悄么声儿就布好了天罗地网,奉命在附近蛰伏好,以便随时跟主子汇报这王家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