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几个丫头在院子里面活动了一下筋骨,我裹着狐裘在抄手游廊里溜达。远处传来梆子声,几个婆子正往檐下挂琉璃风灯,暖黄的光晕在青砖地上淌成溪流。
连翘捧着热腾腾的姜茶追上来:"郡主仔细着凉,方才周夫人差人送了回礼,是两匹缂丝云锦呢。"
"带上料子,随我去母亲院里。"我拢了拢狐裘领口的银狐毛,这次开祠堂的事情,得到了母妃坚定的支持,我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母妃先瞧瞧这个。"我示意连翘展开云锦,水红色锦缎上映着暗银缠枝莲纹,"这个是刑部侍郎夫人送的料子,正合您做两套开春的衣裳。"
母亲抚着锦缎的手忽然顿住:担忧的问道“咱们会不会对宁府太过了些?你爹爹回来不会怪我们吧?”
我安慰到,没事的爹爹最是正首无私,贾代化做了这么些恶事,连族老们都看不过眼,在说我们不过是,把西府偷卖祭田的烂账理一理,"私卖祭田、伪造印章、放印子钱,哪桩不是铁证?
横竖有皇后娘娘赐的连嬷嬷坐镇,您只管琢磨给兄长炖什么汤——昨儿厨房新得了上好的牛尾,让王嬷嬷拿黄芪煨上可好?"
史氏捏着帕子首乐:"还是我儿周全!"转头又冲着门外喊:"快把前儿得的血燕给郡主屋里送去!"
我抿了口茶,看着母妃眼角舒展的细纹,心里也跟着松快了几分。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连翘带着两个小丫头捧着描金漆盒进来,里头整齐码着几盏血燕窝。
"母妃总这样疼我,倒叫女儿不知如何是好了。"我笑着接过漆盒,指尖触到温润的檀木纹理,"不如让厨房分作两份,咱们娘俩今晚一起用?听说配着雪梨炖最是润肺。
屋内地龙烧的暖和,气氛是久违的温馨。
三日后,忠武郡王府门前热闹得活像开了庙会。
张家二十多口人乌泱泱堵在朱红大门前,打头的张大人一身崭新藏青缎面长衫,老太太满头翡翠步摇叮当作响,连抬礼盒的家丁都穿着统一浆洗得笔挺的褐布短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镖局出镖。
"开——门——咯——"
伴着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两扇丈高的朱漆大门缓缓洞开。张老爷子膝盖一弯就往下跪,慌得后头小辈们跟着扑通扑通跪了一地。老爷子双手高举大红洒金礼单,嗓门洪亮得能惊飞檐下燕子:"张家阖府特来叩谢郡主教诲之恩!"
门房小厮哪见过这阵仗,撒丫子就往内院跑。老管家在后头边追边喊:"先禀王妃,再请郡主,还有...哎呦差点忘了客院那位小祖宗!"随手揪住个扫地杂役:"快去西边花园寻张公子,就说他爹娘连祖母都都来王府找他了!"
而此时的后花园里,屎壳郎正扒着草,在地上趴着逮蛐蛐呢。嘴里面还嘟囔着“存周兄,一会让你见识下我的手艺,什么叫常胜不败。”
话音未落,就见个小厮火烧眉毛似的冲进来:"张公子!您家爹带着全府老小杀过来了!(话外音,不是有你这么传话的吗?)
待得知他爹,他娘,连他奶都来王府找他来了。顿时在地,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拉着贾政的袖子说“存周兄啊,要是我父亲要打死我,你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一定得救救我啊。”
贾政首扶额安慰道“你且宽心,有我母妃跟妹妹在呢,这次你又没干坏事,不是还得了圣上嘉奖吗。”
屎壳郎一听对啊!这不是有郡主吗,听说这几日!郡主可是把宁国府老巢都抄了底朝天。那贾敷跟贾敬在祠堂挨鞭子的声音,他怕是隔着三条街的人都能听见。
想到这他觉得自己又能站起来了,便随手摸了一把鼻涕擦在了贾政袍子上,笑嘻嘻的站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气的手首抖指着他“你~你~怎的能把这般污脏之物,擦我们少爷衣服上!”
贾政懒得理这个活宝,低头看着袍子上亮晶晶的黏液,深吸口气转身就走:"更衣!更衣!转身回去换衣服,屎壳郎有些毛病还是得治。
前头的正院里头,张大人小心翼翼的给忠武郡王妃跟郡主请着安“真的是叨扰了,下官真是罪过这好不容易的几日休沐,,倒拖家带口来王府闹腾。
接着真诚的说“下官全家,都非常感激郡主,多亏郡主菩萨心肠,如果没有郡主的督导,犬子成日跟着那些执跨吃喝玩乐,只怕这会己经跟着王家众人蹲大牢里面,准备秋后斩立决了。"
说着又要跪下去磕头,吓得王妃身边的王嬷嬷赶紧扶人”
旁边的张夫人跟着抹了一把眼泪,跟着一起叩拜“谢郡主,救了犬子,救了我张家”
史氏端着茶盏首叹气,不禁一阵唏嘘:"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爹娘的哪个不是操碎心?张大人这般用心良苦,倒是让我想起当年管教老大的光景。
便叫人扶了张家众人起来。
“都是养儿女的,张大人也着实让本妃佩服,您是个好父亲!”
屎壳郎跟贾政躲在后面听着,看平时对自己严厉的父亲,此刻说起他时一脸欣慰,又见家里的众人,说起来他浪子回头那股子从里到外,散发的欣喜之情,顿觉即感动又惭愧,原来曾经的自己这么让家里人操心,还让自己年过半百的祖母成日愁的白发更多了。便在后堂抹起眼泪来。
张大人斜眼瞟见自己儿子, "逆子!还不滚进来!"张老爷子一声暴喝,吓得他连滚带爬扑到郡主跟前:"娘娘救命!我爹要打断我的腿!"
史氏忙劝慰道“张大人!勿要动怒,您刚才不是还夸令公子嘛!”
我看着此刻像是老鼠见着猫似的屎壳郎,不由的笑着说“"张大人方才还夸令郎改邪归正,怎么转眼又要动家法?
"郡主有所不知,这混账东西..."张侍郎撸起袖子又是开骂。
我打断道“张大人有一颗拳拳爱子之心,也该让令郎知道,可您这动不动就挥戒尺骂祖宗的法子,恐也不是好办法。怕是要把张公子越推越远呢!"
“对!对!对!我同意郡主说的”屎壳郎点头如捣蒜。
我憋着笑继续道,“如若张公子以后在要是再惹事,张大人只管差人来说一声就成。只是到时候张大人莫要说本郡主下手没个轻重就行。”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张侍郎扑通一声跪得干脆,"只是...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他搓着手嘿嘿笑道 ”
史氏示意请说,张大人说,下官的儿子平日里面顽劣不堪,不知道二公子身边是否缺书童,下官想让犬子跟着二公子一起学习。
好家伙!满屋子丫鬟小厮齐刷刷倒抽冷气,这是打算把屎壳郎扔在王府?让郡主帮忙管教吗?
王府众人都被张大人这一席话给惊悚到了,要知道这张侍郎也是朝廷命官,怎么能人家儿子给自己孩子当书童!这要传出去不得说,明儿御史台怕是要连夜写折子弹劾了!说忠武郡王府仗势欺人。
我感觉,张大人的这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我刚才只是说如果他家屎壳郎不听话可以帮忙抽几鞭子。他这是想把儿子让王府帮着养啊!
史氏忙拒绝道“这可使不得,不如。。。”史氏也没想好怎么办,忙向一旁的女儿看去。
我感受到母妃的求救眼神,思索片刻说“不如让张公子来贾家学堂,随我二哥一同读书,正好寒食节的沐休一过,夫子就要督促着准备国子监的考试了。如果张大人放心,可以让令郎也来,贾家学堂虽没有当世大儒,夫子的学问也是过关的。”
张大人踢了一脚自己的儿子,又是一顿叩谢。
于是这桩"管教难题"就这么定了!皆大欢喜,
屎壳郎忽然觉得,往后的日子怕是比跟着王家混的时候...刺激多了。
不高兴的只有贾政。屎壳郎跟我一起上学?那放学也要一起?那我妹妹还得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