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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裹着铁锈味漫过晒谷场，林小禾踩着露水往麦田去。靴底碾碎的血珠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痕迹，像极了那年谢尚宫出逃时留在宫墙下的血书。昨夜新抽的麦穗沉甸甸垂着头，根须缠住早起的货郎双腿，将他倒吊在歪脖柳树上晃荡。货郎的褡裢裂了口，腌梅子滚了满地，沾着晨露凝成血红的琥珀。
顾长风独臂挥镰割断藤蔓般的麦根，断口喷出的却不是浆液，而是密密麻麻的陶蚁。鞘翅刮擦声活像百把细刀磨石，惊得柳梢头的乌鸦炸了毛。翠花媳妇举着火把燎麦茬，火舌卷过处腾起青烟，凝成谢尚宫梳头的虚影。那虚影比往常更真切，连鬓角银丝都泛着冷光，手中的犀角梳突然坠地，化作半截带血的玉簪。
"簪头有字！"二狗扑过去捡，指尖刚触到簪身就起了燎泡。林小禾用粗布裹手拾起，簪头阴刻的"谢氏祖茔"篆文正与她穿越那日井底的青砖暗合。翠花媳妇突然指着官道尖叫，晨雾中隐约传来驼铃声，混着铜铃的叮当响，活像送葬队伍的引魂幡。
驼队刺破浓雾时，晒谷场的公鸡刚叫过头遍。领头的是个戴青铜面具的驼背老叟，骨杖上挂的蛊虫风铃撞出瘆人脆响。十二匹白骆驼驮着乌木箱，箱缝渗出靛青液体，落地即长出麦纹苔藓。老叟甩出卷泛黄帛书，书页间夹着的血帕让林小禾瞳孔骤缩——帕角绣着的谢字暗纹，与她初来这世间穿的粗布衫领口花样如出一辙。
"林姑娘，老朽这儿有治血穗症的方子..."老叟的嗓音像生锈的铰链，面具眼洞处闪过青蛇纹。顾长风突然拽过帛书，结晶化的左臂碰触书页，竟灼出北斗状焦痕："这墨里掺了噬心蛊！"话音未落，驼队箩筐炸开，飞出的不是药材而是带翅蛊虫，虫腹纹路与货郎褡裢的补丁严丝合缝。
林小禾抄起腌菜缸旁的竹耙横扫，耙齿勾住个乌木箱。箱盖震开的刹那，七十二枚玉针暴雨般射出，针尾拴着的红绳早被血浸成黑褐色。顾长风挥镰格挡，结晶化的手臂撞上玉针，竟发出金铁交鸣声。一根断针擦过老叟面具，青铜面甲应声而裂，露出半张刺青脸——陆九残魂附体的狞笑比秋霜还冷。
"好侄儿，你这身子比龙脉还滋补！"骨杖戳地时，官道裂缝中钻出麦根，根须缠住白骆驼往地底拖。驼峰炸开的血雾里混着银丁香花粉，遇风凝成谢尚宫梳头的虚影。虚影手中的犀角梳突然化作苗刀，劈向顾长风心口玉扣。
林小禾纵身扑挡，刀锋擦肩而过，削落她半截发辫。断发遇血即燃，青烟中浮现井底舆图——正是她穿越那日的枯井方位图，井底标记着朱砂写的"谢氏真冢"。顾长风独臂揽她翻滚，苗刀劈裂的青石板下露出陶瓮，瓮中泡着的竟是那日货郎卖的腌梅子，梅核裂处钻出带刺麦芽。
"坎位注水！"林小禾踹翻染坊残存的靛青药缸。药液漫过陶瓮，腌梅子遇水膨胀，炸开的果肉里裹着青铜钥匙。二狗趁机捡起钥匙插入枯井石缝，井壁轰然塌陷，露出底下青铜墓门。门环上蟠螭纹的眼珠突然转动，瞳孔里映出顾长风结晶化的身躯。
墓门洞开的阴风卷着腐尸味，七十二盏长明灯次第亮起。林小禾摸到墓壁刻纹，指尖划过处渗出银丁香汁液——那纹路竟是放大百倍的腌缸雄黄符。顾长风心口的玉扣突然脱体，嵌入墓室穹顶的北斗凹槽。青光炸裂间，棺椁中伸出麦根缠住陆九残魂，根须间绽开的不是银丁香，而是带毒的曼陀罗。
"谢家的债...还不完..."陆九在花间尖啸，青蛇纹寸寸剥落。曼陀罗吞噬残魂的刹那，墓室突然地动山摇。林小禾拽着顾长风往外冲，身后传来青铜棺椁的碎裂声。玉扣从穹顶坠落，扣面新裂的纹路拼出句农谚："霜降麦熟，蛊灭人归。"
逃出墓道时，夕阳正染红最后一垄麦田。顾长风倚着枯井喘息，结晶化的左臂爬满曼陀罗纹。林小禾掰开他紧攥的掌心，里头躺着颗带血的腌梅子——梅核裂处钻出的麦芽，正吐出嫩绿的新穗。
"属狼的..."她将梅子埋入井边，"这种子得用三秋的露水养。"夜风卷着曼陀罗香掠过晒谷场，染坊废墟上的焦土突然拱动。破晓时分，十二株银丁香破土而出，花蕊里凝着未干的晨露，映出远处官道新腾的沙尘——"百草堂"的旗幡在暮色中若隐若现，驼铃声混着更夫的丧锣，惊飞了柳梢头最后一只昏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