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荒双手一拍大腿,满脸的无奈和憋屈,语气要多真诚有多真诚,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倒霉蛋。
李莫愁被他这一番夹缠不清、似是而非的辩解说得一愣,尤其是听到这种混账话,柳眉倒竖,面纱下的脸色更是难看。这小子油嘴滑舌,巧言令色,看着就不像个安分守己的!
李莫愁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让林间的空气都凉了几分。
她微微偏头,隔着面纱的目光锐利如刀,似乎想将狄荒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哼!油嘴滑舌!”她声音里的厌恶几乎凝成实质,“天底下的男人,哪个不是靠一张嘴哄骗?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心里头转的念头却是一个比一个龌龊!信你们的话,母猪都能上树了!”
狄荒心里暗道一声“果然”,面上却依旧是那副诚恳无辜相,甚至还带上了几分被误解的受伤:
“姐姐此言差矣!我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您若不信,大可以把我绑起来,等天亮了,找个熟悉山路的人一问便知。何必将所有人都一竿子打死呢?这世上,总还是有好人的吧?”
他摊摊手,一脸“我就是那个好人”的表情。
李莫愁被他这番话噎了一下,心头那股无名火又窜起几分,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讥诮和疲惫。她眼神飘忽了一瞬,似乎透过眼前这个油滑小子,看到了别的什么影子。
“好人?”她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嘲讽,“这世道,哪里还有什么好人?尤其是男人……”
“想当年……”
她声音陡然一沉,像是骤然跌入冰窟,后面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握剑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连带着面纱下的呼吸也似乎停滞了一瞬。
那双原本冰冷的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和怨毒,虽然转瞬即逝,却足以让一首暗中观察的狄荒捕捉到。
狄荒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那份“委屈”里悄然掺入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关切”和“好奇”。
他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如同猎人发现了猎物的踪迹。
他眼珠一转,故作恍然大悟状,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姐姐这话……莫非是受过什么情伤?”
见李莫愁猛地抬头看来,目光如电,狄荒心中一凛,却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声音放得更缓,也更“真挚”了些:
“唉,我就说嘛,像姐姐这般风姿绰约的人物——”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目光很“规矩”地落在她肩头以下、腰部以上的位置,避免首视面纱,续道:
“——武功高强,气质不凡,定然是人中龙凤。寻常男子见了,倾慕尚且不及,怎会……怎会惹您如此伤怀,连带着看所有男人都不顺眼了?”
他往前凑了半步,又立刻“识趣”地停下,保持着距离,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莫不是……遇上了什么薄情寡义、狼心狗肺之徒,伤了姐姐的心?”
狄荒见她神色变幻,心知自己戳中了痛处,更是趁热打铁,脸上那“关切”几乎要满溢出来,声音也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蛊惑:“姐姐,我看您眉宇间郁气难散,想必是心结难解。”
“这心里的苦啊,憋着可不成,容易伤身子。”
他往前又挪了寸许,仿佛想凑近些表示亲近,却又在她冰冷的目光扫来时立刻顿住,保持着那微妙的距离,一脸诚恳地建议:
“不如……不如跟小弟我好好说说?您放心,我这人嘴巴严实得很,就当找个树洞,吐吐苦水。”
“您把心里的不痛快倒出来,说不定这气就顺了,心里也能舒坦些不是?出了这林子,谁也不认识谁,对您也没什么损失。”
他那表情,真挚无比。
李莫愁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眼神更是轻蔑,仿佛在看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
“呵。”她轻轻呵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比之前的冷喝更让人心寒。
“跟你说?”
她上下打量了狄荒一番,那目光像是要把他身上这几两肉都称一称斤两。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听我的心事?”
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仿佛狄荒的提议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侮辱。
狄荒被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脸上却还得维持着那副“我完全是好意”的无辜表情,心里暗骂:
这赤练仙子果然名不虚传,毒舌功夫跟她的冰魄银针有的一拼,扎心窝子。
正当狄荒准备再接再厉,继续扮演知心小弟时,李莫愁话锋陡然一转,那双锐利的眸子重新聚焦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等等。”
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你方才言语之中,提到了‘古墓派’……”
她一字一顿,似乎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是不是有这回事儿?”
狄荒心中顿时乐开了花,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回忆:
“古墓派?哦……姐姐是说这个啊?”
他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困惑。
“是啊,我确实提了。”
“怎么了?莫非姐姐也知道这个门派?”
他这番故作迷糊的表演,实则是在暗中观察李莫愁的反应。
他知道,自己这步险棋走对了。
古墓派自林朝英之后,几乎与世隔绝,除了当年被逐出师门的李莫愁,江湖上知晓其存在,并清楚其底细的人,屈指可数。
他故意抛出这个诱饵,就是笃定李莫愁对此必定异常敏感。
果不其然,李莫愁听他承认,眼神骤然变得更加锐利,周身的气息也似乎更加危险了几分。
她死死盯着狄荒,似乎想从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中,挖掘出他话语的真伪以及他提及古墓派的真正意图。
这小子油滑得很,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狄荒心中暗喜,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将那份“茫然”和“困惑”演绎得更加逼真。
他看着李莫愁锐利如刀的目光,仿佛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结结巴巴地说道:
“姐姐……姐姐息怒,我……我就是随口一提,随口一提。”
他见李莫愁并未立刻发作,只是那眼神依旧能把人冻僵,赶紧趁机往下编,声音里带着几分“回忆”和“不确定”:
“是这样的,小弟我不是本地人,前些日子在山下赶路,远远瞧见一位姑娘……”
他故意停顿,观察着李莫愁的反应。果然,面纱后的那双眼睛似乎微微眯起,透露出探寻的意味。狄荒心下大定,知道鱼儿开始咬钩了。
“那位姑娘,一身白衣,那模样……啧啧,”狄荒咂了咂嘴,脸上露出“惊艳”之色,随即又像是怕引起误会,赶紧补充道:“当然,跟姐姐您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风韵。”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是拖延时间,也是在试探李莫愁的反应。
毕竟,哪个女人不喜欢听奉承话?尤其是李莫愁这样心高气傲之人。
果然,虽然李莫愁的神色依旧冰冷,但那周身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似乎不易察觉地缓和了那么一丝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