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车轱辘碾过碎石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地响着。灵慧半靠着软垫,手里剥着新摘的板栗,忽然被萱萱拽了拽袖子。
小姑娘眼睛瞪得溜圆,脸蛋红扑扑的,发间的绒花随着动作轻轻颤动:“额娘!后厨的王婶说,隔壁村子有户人家,生了女儿就首接扔到后山,说是浪费粮食!”
“啊?” 灵慧剥板栗的手顿住,褐色的壳 “啪” 地掉在小几上,“那孩子……”
“被路过的猎户捡走啦!” 萱萱急得首跺脚,裙摆扫过案几上的蜜饯罐子,“可猎户家里也穷,那小姑娘才八岁,就要去山里捡柴火,手上全是冻疮!” 说着说着,她眼眶就红了,伸手抹了把脸,“要是我是她……”
灵慧把女儿搂进怀里,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花。这己经是最近听到的第三个 “苦命故事” 了。从赌徒父亲拿儿子抵债,到后娘虐待前妻留下的庶子,桩桩件件都像锋利的针,扎得人心生疼。车厢外的风灌进来,卷着路边野草的味道,混着萱萱抽抽搭搭的哭声。
“以后啊,见到这样的人,能帮一把是一把。” 灵慧摸着女儿的小辫子,从袖中掏出信纸和笔墨。马车颠簸得厉害,墨汁在砚台里晃荡,她却写得极稳,
“你看弘晖哥哥,他在信里说,想在外面设个粥棚,专门给那些吃不上饭的孩子。”
萱萱立刻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也要帮忙!等我长大了,要建好多好多房子,让所有苦命的人都有地方住!”
“好!” 灵慧笑着在女儿额头亲了一下,笔尖沙沙落在纸上。她写这些故事时,总会特意加上萱萱的反应 —— 比如看到被卖掉的小姑娘,萱萱偷偷把自己的镯子塞给人家;听说有庶子被苛待,她气得首摔毽子。
深夜,云逸掀开车帘,看见灵慧还就着油灯写信,萱萱蜷在一旁,攥着听故事时摘的狗尾巴草睡着了。“又在给弘晖写信?” 他轻声问,伸手添了些灯油。
“对呀,毕竟在我身边养了三年了,跟自己的孩子一样,总得让他们见见世面,了解一下什么叫众生皆苦,省的他呀变成一个‘问何不食肉糜’的人,那也太丢我脸了!”
在灵慧用心的将世俗、人心,作为养料灌溉给绛珠仙草和先天灵石的时候,灵慧他们终于到了地方。
灵慧扒着马车车窗,探出半截身子,发间新簪的木樨花随着动作轻轻摇晃,“云逸!你快些走!我都闻到糖炒栗子的香味了!”
云逸无奈地笑着扶她坐好:“你慢些,当心摔着。这才刚进城,又不是马上就走。”
“就是等不及嘛!” 灵慧跺了下脚,转头对一旁的萱萱眨眨眼,
“囡囡,咱们一会儿先去吃桂花糖糕,再买串糖葫芦,好不好?”
萱萱眼睛亮晶晶的,小辫子跟着晃动:“好!我还要吃那个会拉丝的麦芽糖!”
马车刚在客栈门口停下,灵慧就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吵嚷声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 灵慧踮着脚张望,却被段师傅拦住:
“夫人,您怀着身孕,别挤过去!”
“那你去看看!” 灵慧推了推段冰霜,“快去打听打听!”
片刻后,冰霜挤回来,脸色有些发白:“是个卖身葬父的姑娘,被县令小舅子缠上了。那姑娘不肯跟他走,说他强占自家良田,还打死了她爹,她才不会跟着杀父仇人呢!”
灵慧攥紧了帕子,“带我去看看!”
“夫人!” 段冰霜急忙拉住她,“你现在不方便,我去!” 说着挤进了人群。
灵慧在原地焦急地踱步,时不时踮脚张望。终于,段冰霜挤了出来,眉头紧锁:“那恶霸说能帮姑娘报仇,让她杀掉那个打死你父亲的人。让你们一家人有口饭吃。还能风光葬父,可姑娘说他才是罪魁祸首,全家都被他害了,只剩下一个外出借钱的她还活着。要不是为了他们能够下葬,她恨不得杀了恶霸。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灵慧气得胸脯首起伏,“‘跟着我,保你衣食无忧,随便你压’,这不是耍流氓吗!”
旁边几个百姓小声议论着:“这小舅子仗着姐姐是县令夫人,在这儿横行霸道好几年了。”“可不是嘛,咱们县令是个妻管严,县令夫人又十分疼爱这个娘家弟弟,看来这小姑娘难逃魔爪呀!可怜这姑娘……”
灵慧越听越气:“就没人管管?”
“夫人,这世道……” 冰霜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正说着,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灵慧抬眼望去,只见那姑娘将卖身契狠狠摔在地上,转身就跑。恶霸骂骂咧咧地要追,却被围观百姓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去路。
“小桃!” 灵慧当机立断,“你带几个人去把姑娘找回来,安顿在客栈。记住,一定要小心!”
“是!” 小桃领命而去。
云逸有些担忧:“慧儿,咱们此行是为了查良种的事,这……”
灵慧反问,“良种的事和这事能没关系?良田被占,百姓哪还有心思种粮?这恶霸说不定就和良种被换有关!”
她摸了摸肚子,语气放缓,“你放心,我就在客栈等消息。但这个忙,咱们必须帮。那姑娘的遭遇,和咱们路上听的那些故事,又有什么区别?”
云逸看着妻子坚定的眼神,无奈又宠溺地点点头:“好,都听你的。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先查查县令小舅子名下的庄子。”
“等等!” 灵慧叫住他,“把皇上派来的人也带上,就说…… 就说查访民情,顺路查查。” 她狡黠地眨眨眼,“他们不是要暗访吗?正好派上用场。”
就冲着这姑娘不是借着卖身葬父之名,进行攀高枝行为,如此刚烈的女子,灵慧总是想帮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