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殿下,你,你真的不走吗?”
“羽儿,你不要管我。”
“既然皇后殿下不走,那我也不离开了。”
朱祁钰扶额,真是婆婆妈妈的,你们以为现在演偶像剧吗?
“孤只给你们一次机会,是去是留?”
其实,他帮助胡善祥和纪羽离开深宫,完全是因为她们的存在对自己有利。
等到与孙氏对峙的那一天,多个人证或许更有说服力。
而且现在宫里正在大办张太皇太后的殡礼,处于特殊时期,只要稍做手脚,做这件事情没有任何风险。
不过,即使她们选择留在长安宫,对他也没有丝毫影响,可以另谋他算。
“我再等一刻钟。”
朱祁钰转身走出后院,他依靠在树木双手抱胸,静静等待。
胡善祥拉着纪羽回屋,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到最后只有纪羽一人出来。
她背着一个满是补丁的包裹,双目红肿,脸上泪痕未销,显然刚才哭得很厉害。
“丢了吧,背着包裹太显眼。”
纪羽将包裹捂在胸口,含泪摇摇头。
朱祁钰无语,只能让她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塞进长袍里,是一件件幼童服饰,看起来尚未穿过。
现在是冬季,即便塞满衣内,从外表上看不出来的。
胡善祥扶着红墙,目送朱祁钰带着纪羽离开。
等到两人彻底离开自己视线,她缓缓闭上双眼,重重的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无人察觉,有一名女道士悄悄来到长安宫。
“福生无量。”
“福生无量。”
胡善祥与女道士相互恭敬行礼。
三刻钟后,有一道人影左顾右盼,趁着夜色离开了长安宫。
......
回程的路上——
“钰儿,对不起,是嬷嬷方才冲动了。”
“放心吧,嬷嬷,日后我定为你讨回公道。”
纪羽坐在后排,满眼艳羡的看着他们母子。
这不就是她毕生期待的美好生活吗?
她要求的并不多,只希望能亲眼见证孩儿逐渐长大。
可惜如此简单的诉求,她却不能实现。
吴宛筠刚上马车的时候,就注意到纪羽的存在,礼貌的微笑示意。
等离开了顺天府,在驿站休息的时候,她才好奇询问儿子。
“钰儿,那位女子是?”
朱祁钰在她耳边轻语,吴宛筠顿时瞪大了双眼。
“真的假的呀?”
“当年孙氏夺子,为了掩盖罪行,欲加害于她,幸好她福大命大,没死,被胡皇后救治,一首豢养在幽深后庭。”
胡善祥说得轻巧,其中凶险不为人知。
这件事情给吴宛筠造成强烈的冲击力,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孙太后竟然是这种人?
同时,她也在庆幸。
毕竟自己也是宫女出身,当初生朱祁钰的时候,没有遭遇不幸,当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瞬间,吴宛筠就狠狠地共情了,大家都是苦命女人。
但是,她突然想到一点,连忙抓住儿子的手,郑重嘱咐道:“钰儿,关于此事,你可不要与他人说去呀。”
她最先考虑的是儿子的安危,而不是自己。
当你出类拔萃的时候,这是别人的把柄,当你一无是处的时候,这是颗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会让你粉身碎骨。
吴宛筠身为成年人,她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嘴,唯一担忧的就是尚未成年的儿子。
“放心吧嬷嬷,既然我选择透露给你,就己经权衡利弊。”
吴宛筠点点头,她转身上了马车。
纪羽害怕自己会给郕王殿下带来麻烦,哪怕三急,她都不敢离开马车半步。
......
纪羽离开后,胡善祥没了说话的人,她整天坐在纪羽住过的庭院里,发呆一整天。
说没关系,都是骗人的。
胡善祥是纪羽生命中的一道光,而纪羽,何尝不是胡善祥生命中的一道光?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的姐妹情谊,怎能说放下,就能轻易放下呢?
她们相依为命,在深夜里诉说着彼此的苦楚,以及对未来的希冀。
尽管两人都知道,那些美好的生活,对她们而言,只是奢望。
当一个人最孤独无力的时候,幻想是最好的解药。
纪羽的出现,让被困在阴暗角落里无法自拔的胡善祥意识到,她不再是一个人。
如今,她亲手关上了那扇窗,光,消失了。
胡善祥只能日复一日的枯燥修行生活,去麻痹自己。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正统八年——
今天,长安宫,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胡善祥跪在蒲团上,双眼紧闭,虔诚祈祷,她听闻门外的动静,面不改色的说道。
“孙贵妃,你是来给我送别的吗?”
“请不要叫我孙贵妃,如今本宫是大明太后,真正的后宫之主。”
胡善祥呵呵笑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孙氏瞬间怒火中烧,她跑过去扯住胡善祥的头发,恶狠狠的说:“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胡善祥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依旧保持虔诚的祭拜姿势,她轻笑道:“我说,沐猴而冠,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啪——
孙氏重重的一巴掌扇过去。
“本宫忍你很久了!从一开始,你就看不起我!”
胡善祥睁开眼,柳眉轻挑,揶揄道:“你身上有哪一点,值得我尊重?”
孙氏再次抬手,却被胡善祥握住,紧接着。
啪——
一声脆响,响彻香宝殿。
“你,你竟敢打我?”孙氏难以置信的捂住侧脸。
在过去十几年,胡善祥一首唯唯诺诺,今日却变了个人,让她觉得陌生。
“我懂了。”孙氏很快便念头通达,她阴沉的低吼道:“没错,你是锦衣卫百户之女,阿姊还是宫廷尚官,而我爹,只不过是一个县城主簿。”
“那又如何?出身贫寒,就会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吗?”
“你生来高贵又如何?我才是人生赢家。”
“本宫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的,爬到最高。”
出身的巨大差距,让孙氏入宫之初备受白眼,当然这是她以为的。
其实胡善祥的父亲胡荣最初连官吏都不是,完全凭靠自家女儿胡善围以才色被选入宫中当尚官,才被封为锦衣卫百户的。后来胡善祥当了皇后,又被提拔为光禄卿,可以说父凭女贵。
胡善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那么有骨气,到头来还不是依附的男人呀?”
孙氏气极反笑:“本宫能得到先帝宠爱,是本宫的本事,你呢?不过是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女人。”
胡善祥淡然回之:“我承认自己的失败啊,但我从来没有将成功或失败,完全归结于自己一人之功。”
“所以,你说完了吗?”
“???”这漫不经心的语气,让孙氏怒气值增加,她感觉自己被轻视了。
哪怕她现在贵为太后,依旧被这个女人看不起!
“好好好,是你逼我的。”
“你我姐妹情深,本不应该走到这个地步。”
胡善祥听笑了:“谁与你是手帕之交呀?”
孙氏深吸一口气,她努力平静下自己的心情。
“既然你我话不投机,那再见吧。”
孙氏刚走出殿门,一名宦官上来小声汇报。
孙氏猛然回头,眼神凶狠的盯着胡善祥,咬牙切齿问道。
“胡善祥,你到底做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