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神吞仙

第282 章 最后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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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噬神吞仙
作者:
腊月的初八
本章字数:
4274
更新时间:
2025-07-07

柳氏既为儿子的“不凡”感到隐隐的自豪,又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深深的不安。她时常忧心忡忡地看着林寒,欲言又止。林天则变得更加沉默,他看向林寒的目光深处,探究和凝重越来越浓,偶尔父子独处时,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刺穿林寒小小的身躯,看清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林寒对此心知肚明,却只能装作懵懂。他需要的,正是这份“神异”的光环。这光环,将成为他在那个血色之夜出手时,最不引人怀疑、也最顺理成章的“解释”。至于父母和村人的疑惑、疏离,甚至可能带来的麻烦……与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相比,不值一提。

他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布下了第一个饵,然后开始安静地等待。等待那场注定会来的狂风暴雨,等待那个他必须亲手终结的梦魇。

烛阴本源印记在识海深处,如同一个无声的沙漏,冰冷地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夏日的燥热被几场连绵的秋雨浇熄。山林褪去了浓烈的翠绿,染上了深深浅浅的赭石、金黄与暗红。清晨和傍晚的风里,开始裹挟着丝丝透骨的凉意,吹过打谷场上堆积如山的、金灿灿的谷垛,带来新米干燥而温暖的香气。这是林家村一年中最富足、最忙碌也最充满希望的时节。

然而,这丰收的喜悦,却丝毫无法渗入林寒的心底。随着秋意渐浓,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一日紧过一日地漫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那双属于孩童的清澈眼眸深处,沉淀着与年龄绝不相符的沉重和焦灼,像两潭深秋的寒水。

他开始做噩梦。

不再是模糊的火焰和追逐。梦境变得无比清晰,带着令人窒息的黏稠血腥味。

他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那个夜晚。天空是沉甸甸的、令人绝望的铅灰色,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冰冷的秋雨,细密如针,连绵不绝地落下,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村子里本该亮起的、温暖的灯火,被黑暗和死寂吞噬。只有风刮过空荡荡的街巷,卷起几片枯叶,发出呜咽般的悲鸣,如同亡魂的哭泣。

然后,是声音。

利器破开血肉的闷响,短促得来不及呼救的惨叫,重物倒地的钝响,还有……那些闯入者如同野兽般兴奋的、毫无人性的狂笑和粗鄙的叫骂!这些声音混杂在凄风冷雨中,构成了一曲地狱的丧歌。

每一次,他都会“看到”自家那扇熟悉的、此刻却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木门,被一只沾满泥泞和暗红血渍的靴子狠狠踹开!门板碎裂的刺耳声响,几乎要撕裂他的耳膜!一个狰狞扭曲、带着嗜血狞笑的面孔,在门外的黑暗中显现……

每当这时,林寒就会尖叫着从土炕上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每一次惊醒,他都会第一时间惊恐地看向身侧——首到确认父母依旧安睡,呼吸平稳,悬到嗓子眼的心才会重重落下,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刻骨的恐惧。

这恐惧并非源于梦魇本身,而是源于一个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无法逃避的认知:时间,快到了。烛阴本源印记的波动,如同倒计时的钟摆,每一次震荡都在提醒他,那个雨夜,正以无可阻挡之势,步步逼近。

白天,他粘着母亲的时间变得更长。柳氏在灶间忙碌,他就搬着小板凳坐在门槛上,背靠着门框,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母亲在烟火气中忙碌的背影,仿佛要将这画面刻进灵魂深处。他贪婪地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叮嘱,听着她哼唱那些不成调的乡间小曲,甚至听着她因为柴火潮湿而生出的几声轻微咳嗽。每一个声音,都珍贵无比。

当林天像往常一样,在天色微明时整理好猎叉和绳索,准备和猎户们进山时,林寒的反应变得异常激烈。

“爹!”他光着脚丫从炕上跳下来,像只受惊的小鹿,猛地扑过去,死死抱住林天的一条腿,小小的手臂用尽了全身力气,箍得死紧。他仰起头,小脸煞白,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巨大恐惧,声音带着哭腔,“爹!今天别去!别去山里!求你了!别去!”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绝望的挽留,让林天和刚起身的柳氏都愣住了。

林天蹲下身,粗糙的大手抚上儿子冰凉的小脸,眉头紧锁,眼中是深深的担忧和不解:“寒娃?怎么了这是?又做噩梦了?爹是去打猎,不是去打仗,天黑前就回来。”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安抚。

“不!不要去!今天……今天有危险!很大的危险!”林寒死死抓住父亲的衣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是用那双盛满恐惧的眼睛,近乎哀求地看着父亲。他无法解释,无法说出那场即将到来的屠杀,只能用最原始的本能去阻止父亲踏入可能遭遇不测的山林。

林天看着儿子眼中那绝非孩童能有的、深不见底的恐惧,心头猛地一沉。他想起了张铁头受伤那日儿子“认得仙草”的神异,想起了这些日子儿子异常的沉默和粘人,还有那些半夜惊醒的尖叫……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了他的心脏。他沉默了几息,蒲扇般的大手最终落在了林寒的头顶,用力揉了揉,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寒娃不怕。爹答应你,今天不去深山老林,就在近处转转,看看陷阱,太阳还在头顶就回来,成不?”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他不能因为孩子一个无法言说的噩梦就放弃生计。

林寒看着父亲眼中那份属于成年人的责任和无奈,知道无法再阻止。他紧咬着下唇,小脸绷得紧紧的,最终,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手。那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看着父亲和其他猎户的身影在晨雾中渐渐走远,消失在通往山林的小径尽头,单薄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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