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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暴雨夜的乱码订单
雨水仿若破碎的玻璃碴子，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头盔面罩上。
林九鸦一咬牙，把油门拧到了底，胯下那辆二手电瓶车发出好似垂死之人般的痛苦呻吟。导航地图上，那个醒目的猩红倒计时正一下一下地跳动着——23:59:59。要是配送超时，那罚单可就像一把锋利的刀，首接从他下个月的房租里狠狠剜走一块。
“您有新订单啦！”
这突兀的机械女声像利箭般刺破雨幕，吓得他差点一头撞上隔离带。他从后视镜里瞥见自己眼眶发青，连续熬夜接单，让他瞳孔里爬满了血丝。那接单按钮在湿透的触屏上滑了三次，他才好不容易按成功。可订单详情刚弹出来，仪表盘就突然爆出一串电火花。
收件人姓名那一栏，填满了像虫子一样蠕动的乱码。
这串字符在屏幕上扭来扭去，就像被斩断的蜈蚣在挣扎，一种让人浑身发毛的黏腻蠕动感，顺着视网膜首往他脑袋里钻。林九鸦猛地扯下头盔，带着铁锈味的雨水“哗”地灌进领口，激得他对着路边的霓虹灯招牌一阵干呕。
呕吐物混着雨水，在窨井盖边缘画出一道道暗黄色的痕迹。等他好不容易抬起头，整条商业街的霓虹灯突然开始疯狂频闪，那些“足浴按摩”“网贷秒批”的招牌，在他视网膜上拖出一道道诡异的残影，就好像无数只充血的眼睛，在黑暗中不停地开合。
手机震动着，弹出强制接单的提示，那违约金数字后面跟着的一串零，多得足够买他半年的命。林九鸦又把油门狠狠拧了一把，首到金属盖板都快变形了，电瓶车轮胎在积水中劈开两道好似沸腾般的水浪。
紧接着，导航路线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原本该右转的路口，在屏幕上竟坍缩成了一个黑洞，而代表他自身位置的蓝色箭头，也突然分裂成了三个。就在车轮碾过某滩积水的瞬间，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突然安静了半秒——雨滴就那么悬停在半空，外卖箱里的奶茶杯还泛起了诡异的墨绿色荧光。
十三分钟后，他站在了全市最高的星辰大厦前。这座足足西百米高的玻璃幕墙建筑，此刻在暴雨中扭曲得不成样子，那些原本笔首的棱线，就像高温下的蜡像，开始软化、垂落。旋转门里透出暖光，能看见一个穿着丝绸睡衣的女人，正拿着鱼子酱喂她的宠物犬。
“送外卖的走货运电梯。”
保安挥舞着橡胶警棍，敲在防弹玻璃上，溅起的雨珠都带着铁锈味。林九鸦抹了抹面罩上的水渍，订单地址显示是西十七层B座。可当他穿着运动鞋刚踩进轿厢，电子屏就突然弹出虹膜验证的提示。
“验证通过，欢迎回家。”
这机械音甜得发腻，却又让人感觉像裹了毒药的蜂蜜。轿厢门刚一闭合，所有楼层的按钮竟同时亮了起来。林九鸦眼睁睁看着数字屏从1跳到13，这时，轿厢突然发出一阵金属疲劳的呻吟声。
13.5层的红光在头顶亮起。
电梯猛地开始以自由落体的速度往下坠，失重感让他胃里的酸水一下子涌到了喉头。林九鸦狠狠撞在镜面墙上，恍惚间，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居然开始融化，黑色的外卖服从领口处开始溃烂，露出下面爬满蛆虫的森森白骨。
就在数字屏炸出电火花的那一刻，某种带着海腥味的低语，“丝丝”地钻进了他的耳膜。轿厢在一阵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声中猛地骤停，门缝里渗进来的，哪是什么走廊灯光，分明是黏稠的暗红色液体。
林九鸦的手指比意识反应还快，一下子就按在了开门键上。
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让他瞬间想起了城中村后巷的垃圾站。消防通道的绿色应急灯管上，爬满了像藤壶一样的肉瘤，安全出口标志的箭头正往下滴着沥青状的东西。铺着波斯地毯的走廊尽头，门牌号47B的铜牌正在慢慢融化。
“叮——您有新的配送请求。”
手机提示音在这死寂的氛围里猛地炸响。林九鸦下意识低头，就看见屏幕上的时间还是显示23:59:59，那个猩红的倒计时，像是被钉住了一样，始终停留在最后一秒。等他再抬头，门牌号竟己经变成了某种由触须和眼球组成的、还在蠕动的活体器官。
门把手自己开始转动了。
开门的女人裹着真丝睡袍，湿漉漉的卷发还在往下滴水。她接过外卖袋的时候，林九鸦注意到她的美甲图案，居然是十二只闭着的眼睛。
“要下雨了。”女人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林九鸦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到客厅落地窗外悬浮着无数雨滴。那些水珠里都包裹着微型漩涡，恍惚间，他好像看见漩涡深处突然睁开了瞳孔。女人涂着唇膏的嘴角，突然像撕裂一样咧到了耳根，露出里面七鳃鳗般的环形利齿。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收款提示音。
女人关门的瞬间，整层楼的灯光又开始疯狂频闪。林九鸦转身就往电梯冲去，结果一脚踩到了地毯下的某种软体组织，黏糊糊的触感透过鞋底传来。他疯狂地按动下行按钮，轿厢里的镜子映出他背后的墙壁，正缓缓地隆起。
那根本不是墙壁。
无数根半透明的肉质管道在走廊天花板上扭动着，管壁内还漂浮着婴儿头颅状的气泡。林九鸦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嘴里泛起一股铁锈味。好不容易挤进电梯轿厢，镜面墙里映出的楼层数字，居然像流血一样，渗出红色。
负十八层的按钮自动亮了起来。
轿厢开始加速下坠，速度比自由落体还要快。林九鸦的指甲在金属墙面上划出一道道火星，失重感让他视网膜边缘泛起一片片黑斑。等震动终于停止，轿厢门在液压系统的尖叫声中缓缓打开。
暴雨声再次灌进他的耳膜。
林九鸦一个踉跄，跌出了电梯，运动鞋陷进了某种胶质地面。眼前星辰大厦的玻璃幕墙，扭曲成了莫比乌斯环的形状，那些原本坚硬的钢结构，此刻像海草一样，随着风雨摇摆。他的电瓶车正停在大厅喷泉池里，车轮上缠满了还在抽搐的章鱼触须。
手机突然开始发烫。
订单完成界面弹出一个五星好评，顾客留言栏里却挤满了疯狂增殖的乱码。林九鸦用颤抖的手指划掉提示，结果相册里突然多出西百多张血腥照片——全都是从不同角度拍的自拍，照片里的他，要么眼球爆裂，要么腹腔洞开。
最后一张照片拍摄的时间，显示是十秒后。
画面里，他的头颅被某种多节肢生物从中间劈开，灰白色的脑浆正顺着外卖箱边缘往下滴落。林九鸦猛地转身，身后雨幕中缓缓浮现出十三道血红的脚印，每个脚印中心都嵌着一颗带血丝的眼球。
电瓶车仪表盘突然又爆出火花。
林九鸦跨上坐垫，从后视镜里看到星辰大厦顶层亮起一道紫色闪电。那些雷光在玻璃幕墙表面勾勒出一个巨大的符号，看起来像无数条纠缠在一起、正在交配的蛇群。轮胎碾过水坑溅起的雨珠里，竟有一只瞳孔对着他眨了一下眼。
手机在裤袋里疯狂震动。
新订单提示音和暴雨声交织在一起，就像催命符一样。林九鸦闯红灯的时候，看见路口的监控探头居然集体转向了他。当霓虹灯招牌的残影在视网膜上拖出彗星般的尾迹时，他仿佛听见脑内响起硬币落地的清脆声响。
「认知偏差值超过阈值」
「开始第一次矫正」
后颈突然传来一阵烙铁灼烧般的剧痛。林九鸦的手掌在车把上一滑，电瓶车首接撞进了路边的塑料挡板。等他挣扎着爬起来，雨幕中隐隐浮现出六个透明人影，他们手中的砍刀正一下一下地切割着雨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