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锁麟囊

湄南河的浊浪将三人冲上岸时，温绮年旗袍下摆缠着江临川的警用武装带，发间插着陆沉舟断掉的鳄鱼皮手套搭扣。她咳出喉间腥甜，发现缅甸金镯的裂痕里渗出蓝黑色药汁，正顺着腕骨渗入江临川肩头未愈的枪伤。"温小姐好手段。"玛丹意踩着浸透血水的木屐从芦苇丛转出，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温绮年颈侧，"当年你母亲用这招离间陆江两家，可惜..."她突然扯开筒裙系带，腰腹处狰狞的刀疤竟与温绮年后背旧伤形成对称图案。陆沉舟的弯刀抵住玛丹意咽喉："三年前曼谷码头，是你换了我的货。"刀锋压出血线的瞬间，江临川的警用手电筒照亮她耳后——褪色的蝴蝶刺青下藏着微型条形码，与陆家祠堂暗室保险柜的激光防伪标识完全一致。"江警官不如查查这个。"玛丹意抛来浸水的牛皮信封。江临川用牙齿咬开火漆封口，泛黄的照片飘落——二十岁的陆沉舟站在金三角罂粟田里，脚边躺着眉心穿孔的江父。照片背面用缅甸童谣写着日期，正是温父货船爆炸前三日。温绮年突然抓起潮湿的沙土按在陆沉舟心口。警用强光下，他胸前的旧弹孔增生组织正与照片里江父配枪的膛线痕迹吻合。"那年你送我的象牙梳..."她嗓音嘶哑得像生锈的船锚，"梳齿间嵌着的弹片...""是江家祖传的勃朗宁M1900。"江临川突然扯开领口，锁骨处的烫伤疤痕形似枪管编号，"父亲下葬时，这串数字烙在我的皮肉上。"他擒住陆沉舟手腕，警用战术表的反光映出对方尾戒内侧的编码——与烫伤疤痕分毫不差。芦苇荡深处传来象铃闷响。十二名戴银面具的壮汉抬着鎏金轿辇逼近，轿帘上绣的孔雀翎羽在月光下泛起磷光。温绮年瞳孔骤缩——这绣线与母亲陪嫁的缅甸喜服内衬完全相同，当年烛火映照下，那些金线曾在她掌心灼出莲花状红痕。"阿姐终于来了。"陆沉舟突然将温绮年拽到身后，她后腰撞上他腰间硬物——是把嵌着鸽血红宝石的柯尔特M1911，枪柄缠的缅甸丝绸正是及笄礼那日他蒙她眼睛用的那条。轿辇中伸出的枯手掀起轿帘，老妇人腕间九重金枷锁撞出催命般的声响。温绮年齿间发冷，这老妪耳垂的翡翠坠子竟与江母佛龛里供奉的舍利容器是一对。"好孩子，"老妇人喉间发出砂纸摩擦声，"你父亲赌船上的三十七条人命，得清账了。"江临川的警用匕首突然破空而至，斩断轿辇垂落的流苏。玛丹意趁机将温绮年拖进淤泥，染着蔻丹的指甲掐进她肩胛旧伤："陆江两家早把你的命盘算透了，只有你还信什么婚约..."她突然撕开温绮年旗袍立领，颈侧淡青色指痕在月光下泛着磷光。"昨夜陆少爷掐着你脖子的时候，"玛丹意舌尖舔过染血的虎牙，"江警官的配枪就抵在三百米外的游艇上。"她扯出温绮年藏在抹胸里的翡翠吊坠，裂开的玉芯滚出微型胶卷——正是订婚宴那晚陆沉舟书房失窃的航线图。陆沉舟的弯刀擦着江临川警徽钉入轿辇立柱。老妇人发出夜枭般的笑声，金枷锁重重敲击轿底。十二名银面人突然掀开外袍，腰间缠着的不是武器，而是浸透血渍的婴儿襁褓。温绮年太阳穴突突首跳——这些布料与她七岁那年裹着逃生的锦缎一模一样。"当年赌船爆炸前，"老妇人枯手指向江临川，"江家小子往底舱运的不是缉毒犬，是三十七具棺材。"她腕间枷锁突然弹开，掉落的铜钥匙正与温父下葬时含在嘴里的那枚形制相同。温绮年踉跄着抓起钥匙，锯齿边缘的磨损与她锁骨旧疤的纹路完全契合。江临川突然扯过温绮年手腕，警用战术笔划过她掌心："陆家祠堂第三进东厢房，你见过这个符号吗？"他画出的莲花纹在月光下泛着荧光，竟与老妇人轿辇底部的暗格雕刻如出一辙。陆沉舟的瞳孔在阴影里收缩成线——这正是他十八岁弑叔那夜，溅在祠堂梁柱上的血迹形状。玛丹意趁机将鎏金轿帘裹住温绮年，孔雀翎羽刮破她脸颊的瞬间，血腥味激得银面人集体跪拜。老妇人喉间发出满意的咕噜声："温家的血果然还能唤醒..."话音未落，江临川的警用闪光弹在轿辇内炸开，强光中浮现出二十年前三家父辈在赌船甲板上歃血为盟的残影。温绮年在耳鸣中抓住陆沉舟的尾戒。金属冷意刺入掌心的刹那，她看见十八岁的陆沉舟跪在暴雨里，将染血的族谱塞进江父尸体的伤口。而二十西岁的江临川在警校荣誉墙前，用刻刀将陆沉舟的名字嵌进自己的警号数字间隙。"跟我走。"两个男人同时扣住她手腕，陆沉舟掌心的枪茧擦过江临川虎口的刀伤。温绮年旗袍盘扣突然崩裂，玛丹意染血的指甲划过她心口旧疤："这道枪伤的位置，和当年射穿赌船救生艇的弹孔..."她突然被老妇人掐住咽喉，银面具下的眼睛暴凸如死鱼。江临川的警用对讲机突然传出电流杂音，加密频道里飘出陆家管家沙哑的汇报："...温小姐房里的安神香灰化验结果..."温绮年突然想起每个雨夜，陆沉舟都会亲自为她点的迦南香——那袅袅青烟的形状，竟与警局证物室焚烧的缉毒报告灰烬完全一致。"看清楚了？"陆沉舟突然咬破舌尖，血珠滴进她耳后的莲花刺青。温绮年浑身战栗，这处江临川亲吻过的胎记开始发烫，灼烧感沿着脊椎窜到尾椎——正是七岁那年母亲将她推下救生艇时，指甲掐进的位置。十二盏孔明灯突然从河面升起，灯面血书的《往生咒》被夜风撕碎。江临川举枪击落最近的那盏，燃烧的竹骨里掉出半枚警徽——与他父亲殉职时紧握的那半枚完美契合。陆沉舟的冷笑混在夜风里："当年你父亲握着它咽气时，说的可不是什么正义..."温绮年突然挣开两人桎梏，缅甸金镯的碎片扎进掌心。鲜血顺着鎏金轿帘的孔雀翎羽流淌，竟在丝绸表面蚀刻出曼谷港所有地下钱庄的密道图。老妇人发出濒死般的喘息，金枷锁突然自动重组，将温绮年的双手与陆沉舟的右腕、江临川的左腕锁成三角死结。玛丹意吐出半截舌头，染血的指尖在轿辇底部按下机关。整片芦苇荡开始塌陷，浑浊的河水裹着陈年赌船残骸冲天而起。温绮年在失重中看见陆沉舟十八岁的眼睛与江临川二十西岁的瞳孔重叠，缅甸金镯的蓝血正沿着枷锁纹路渗入彼此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