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鎏金囚笼

曼谷雨季的闷热凝在香槟杯沿，温绮年指尖的孔雀翎胸针扎进掌心。她站在柚木雕花屏风后，看着拍卖师用象牙杖挑起鎏金帷幔——二十天前从玉佛寺失踪的翡翠观音像，此刻正端坐在血檀木莲台上。"第19号标的，起拍价九百万泰铢。"盲眼拍卖师的白绸手套拂过观音空洞的眼眶，温绮年看见那枚带血的银戒残片己经换成完整的蛇形对戒。台下南洋富商们的折扇突然齐齐收拢，她知道这是金三角黑市特有的竞价暗号。江临川的警徽在二楼包厢忽明忽暗。他伪装成侍应生的模样过于拙劣，左手尾指残留的银戒压痕却让温绮年心惊——那分明与陆沉舟生母指间的蛇形戒指尺寸相同。"温小姐的珍珠项链散了。"穿绛紫奥黛的少女突然贴近，金丝楠木托盘上的龙涎香熏得人头晕。温绮年认出手腕内侧的孔雀胎记，三年前清迈水灯节，就是这个女孩往她酒里下了。拍卖槌第三次敲响时，陆沉舟的银戒叩在鎏金栏杆上。他今天戴着翡翠扳指，那是温父书房暗格里失踪的族徽信物。温绮年突然明白屏风上的孔雀开屏图为何眼熟——每根翎毛末端都嵌着儿童救助基金会的船锚标志。"接下来是特别竞拍环节。"盲眼拍卖师的白绸手套突然撕裂，露出布满烫伤疤痕的掌心。温绮年呼吸停滞，这双手曾在她五岁那年，将翡翠长命锁系在早夭弟弟的脖颈。水晶吊灯突然熄灭，十二盏青铜宫灯自穹顶垂落。穿墨绿香云纱的妇人掀开红丝绒罩布，玻璃展柜里的婴儿足印拓片让温绮年踉跄着扶住鎏金柱——那枚脚心带朱砂痣的翡翠拓片，正与她胸前的胎记互为镜像。"三百万！"南洋橡胶大亨的象牙折扇指向展柜。他颈间的孔雀银锁片随着动作翻转，露出1998年的拍卖编号——正是陆沉舟出生那年。温绮年突然夺过侍应生的鎏金铃铛。清脆声响中，她看见江临川用微型相机对准二楼包厢，那里坐着穿白色亚麻西装的法国收藏家——对方着蛇形手镯的动作，与江父殉职前夜的照片如出一辙。"五百万。"陆沉舟的声音裹着沉香屑拂过后颈。温绮年发现他翡翠扳指内侧刻着缅甸语祷文，正是母亲陪嫁日记本扉页的古怪符号。绛紫奥黛少女突然挤到前排，金丝楠木托盘撞翻龙涎香炉。在升腾的烟雾里，温绮年看见她往拍卖师袖中塞了枚带血翡翠——正是陆沉舟从冰柜死婴身上取走的陪葬品。"一千万！"法国贵妇的蛇形手镯卡住展柜锁扣。当她扯开珍珠手包时，温绮年看清里面躺着的正是祠堂失窃的族谱残页——记载着1998年九月陆沉舟生母的"难产"记录。盲眼拍卖师的白绸手套突然染血。温绮年在混乱中摸到展柜边缘，鎏金纹路刺痛指尖——这些凹凸的孔雀翎图案，竟与父亲书房暗格上的保险锁完全一致。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扯开拍卖师的立领，颈间陈年勒痕与父亲保镖上吊自杀的尸检报告完美吻合。"温小姐出价多少？"拍卖槌指向她时，陆沉舟的银戒己经抵住后腰。温绮年看见江临川在二楼包厢举起九个手指，那是父亲书房暗格里失踪的九面佛牌数量。"我拍我自己。"她突然扯开旗袍立领，胸前的朱砂胎记在宫灯下宛如泣血。满场哗然中，鎏金穹顶突然裂开缝隙，二十年前本该焚烧的婴儿塔设计图雪片般飘落——每张图纸的落款处，都盖着江临川父亲的警章。绛紫奥黛少女突然尖啸着扑来，金丝楠木托盘裂成两半。温绮年在缠斗中扯落她的孔雀石耳坠，背面蚀刻的缅文数字让她浑身发冷——这正是她当年被拐卖时的黑市编号。"你以为自己逃得过？"陆沉舟的翡翠扳指卡住她咽喉时，温绮年看见拍卖师正用带血的手套拼接婴儿足印拓片。当最后一片翡翠严丝合缝，墙上突然投影出温氏祠堂的立体图——供奉在祖宗牌位前的，正是她刚拍下的"第19号标的"。江临川的警哨声刺破鎏金囚笼。温绮年趁机咬破陆沉舟的虎口，孔雀翎胸针扎进展柜锁孔。当玻璃罩弹开的瞬间，她看清足印拓片背后的烫金小字："此物主生于1998年雨夜，换于温氏祠堂，价抵湄公河三船沉香。"暴雨穿透破碎的穹顶，温绮年在满地鎏金碎片中拾起半张船运单。发黄的纸页上，江临川父亲的签名旁按着枚翡翠指印——与她胸前胎记的拓片完全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