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二年,秋。
陈明远站在老宅门前,望着斑驳的门楣,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门楣上"张府"二字己经模糊不清,朱漆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一阵阴风掠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是城里小有名气的古董商,平日里也接些修缮古宅的活计。三天前,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老者找到他,说要在老宅里办一场冥婚,请他帮忙布置灵堂。报酬丰厚,但有个古怪的要求——必须子时开工,鸡鸣前完工。
"吱呀——"
陈明远推开沉重的木门,灰尘簌簌落下。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举起手中的马灯,昏黄的光晕照亮了前厅。蛛网密布,家具东倒西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
按照老者的吩咐,他径首走向后院。穿过回廊时,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片漆黑。
后院中央,一口古井静静伫立。井台是用青石砌成的,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陈明远走近细看,发现那些花纹竟是些扭曲的人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就是这里了。"他放下工具箱,开始布置灵堂。白幡、纸钱、香烛......每一样都是按照老者的要求准备的。当他挂上最后一盏白灯笼时,忽然听到井中传来"咕咚"一声。
陈明远的手顿住了。他慢慢走到井边,探头往下看。井水漆黑如墨,倒映着惨白的月光。突然,水面泛起涟漪,一根红绳从井底缓缓升起。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那红绳像是活物一般,蜿蜒着爬出井口,朝着他的手腕缠来。陈明远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仿佛生了根,动弹不得。
红绳缠上他的手腕,冰凉刺骨。耳边响起若有若无的哭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身边。他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开始发黑。
"公子......"
一个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陈明远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井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女子。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公子莫怕,"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哀怨,"妾身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陈明远感觉手腕上的红绳松开了,他大口喘着气,后退几步:"你......你是人是鬼?"
女子轻轻掀开盖头的一角。月光下,她的面容苍白如纸,却难掩清丽。只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没有一丝生气。
"妾身姓张,名婉清,"她幽幽说道,"本是这府上的小姐。三年前,父亲为了攀附权贵,要将我许配给一个将死之人冲喜。我不从,他便将我推入这井中......"
陈明远听得心惊肉跳。他听说过冥婚的习俗,却没想到竟有如此残忍之事。
"那日我穿着嫁衣,被推入井中,"张婉清继续说道,"井水冰冷刺骨,我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临死前,我发下毒誓,定要报仇雪恨。"
"所以你......"
"不错,"张婉清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我化作厉鬼,将父亲和那个将死之人一并拖入井中。只是......"她的语气又软了下来,"我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死后无人祭奠,无法投胎转世。"
陈明远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帮你完成冥婚仪式?"
张婉清点点头:"只需在灵堂前为我焚香祷告,让我了却心愿,便可往生。"
陈明远犹豫片刻,终究不忍心拒绝。他重新布置好灵堂,点上香烛。张婉清站在灵位前,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多谢公子,"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若有来世,定当相报......"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夜空中。陈明远长舒一口气,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井中传来"哗啦"一声。
他回头看去,只见井水翻涌,三具白骨浮出水面。最前面那具穿着嫁衣的白骨,手腕上还系着一根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