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森然寒意。苏崇跟着引路太监穿过重重宫门,发现去的不是惯常的御书房,而是偏僻的紫宸殿——那里是皇帝处置机密要事的地方。
殿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声响。穆君庭背对着他站在龙纹屏风前,身侧还立着个意想不到的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赵戬。
"臣苏崇,参见陛下。"苏崇单膝跪地,铠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穆君庭没有转身,只是摆了摆手。赵戬立刻上前,将一份密折递到苏崇面前:"苏校尉,看看这个。"
展开密折,苏崇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一份"认罪书",上面赫然写着苏自清勾结秦漠、意图谋反的"供词",末尾还按着血手印!
"陛下,这......"苏崇猛地抬头,却见皇帝终于转过身来,眼中带着令人胆寒的笑意。
"苏爱卿生前最重名声。"穆君庭缓步走近,龙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刺得人眼睛发疼,"朕思来想去,还是该给他个机会。"
苏崇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他太清楚皇帝的用意了——这是要逼他亲手毁掉父亲的一世清名!
"陛下明鉴。"他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家父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哦?"穆君庭俯身,突然一把揪住苏崇的发髻强迫他抬头,"那你告诉朕,为何苏明月会出现在秦漠?为何景王府大火中的尸体经查验并非景王?嗯?"
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苏崇咬破了舌尖才勉强保持清醒。皇帝身上浓烈的龙涎香熏得他头晕目眩,但他仍死死盯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臣......不知。"
"不知?"穆君庭猛地松开手,冷笑道,"那朕告诉你。你父亲私通景王,意图谋反!苏明月携秘宝投奔秦漠,而你——"他指着苏崇的鼻子,"就是他们安插在朕身边的眼线!"
赵戬适时递上一份新的奏折:"陛下,这是刚从秦漠截获的密信,上面明确提到苏校尉与其父的联络方式。"
苏崇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伪造的。他深吸一口气,突然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臣愿即刻启程前往酆晏,取回父亲遗体,以证清白!"
殿内陷入死寂。穆君庭与赵戬交换了一个眼神,突然笑了:"好,很好。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皇帝转身从案几上取过一个锦盒:"这里面是朕的亲笔手谕,你亲手交给战韫柏。记住,七日内朕要见到苏自清的棺椁返京。"
苏崇双手接过锦盒,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他心知肚明,这里面装的绝非什么手谕,而是皇帝与酆晏的密约——用他苏崇的命,逼小妹交出秘宝!
"臣......领旨。"
走出紫宸殿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苏崇在宫门前驻足回望,巍峨的宫殿在晨光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他摸了摸袖中的青铜令牌,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三日后,南峪使团浩浩荡荡出发。
城楼上,穆君庭目送队伍远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洪公公小心翼翼地问:“陛下,若苏校尉真带回了苏将军的遗体……”
“那便厚葬。”皇帝转身,龙袍在风中翻卷,“追封忠勇王,配享太庙。”
洪公公愕然——这几乎是臣子能得到的最高荣耀。
穆君庭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幽幽道:“活着的忠臣会变节,死了的……才是真正的忠魂。”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又无声落下。远处,苏崇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如同一滴水汇入了奔腾的洪流。
——
夜色沉沉,酆晏皇城的客栈内,烛火摇曳。
苏崇盯着锦盒中那支熟悉的珠钗,指尖微微发颤——那是母亲最珍视的首饰,是父亲当年亲手为她打造的定情信物。如今,它却成了南峪皇帝穆君庭威胁他的筹码。
“苦杏仁味……”战非梧眉头紧锁,迅速合上锦盒,压低声音道,“是‘断魂散’,见血封喉,一旦划破皮肤,必死无疑。”
苏崇闭了闭眼,声音沙哑:“陛下这是要我以命换命。”
战非梧眸光沉沉:“穆君庭不仅要你的命,还要让苏明月亲眼看着至亲因她而死。”
苏崇冷笑一声:“他倒是打得好算盘。”
战非梧沉吟片刻,忽然道:“苏校尉,你可信我?”
苏崇抬眸看他,目光锐利:“殿下曾在密信中告知我父亲和小妹的下落,我自然信你。”
战非梧点头,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瓷瓶,低声道:“这是‘假死丹’,服下后十二个时辰内气息全无,形同尸身。”
苏崇眸光一闪:“殿下的意思是……”
“明日觐见,你按计划行事,但在此之前服下此药。”战非梧声音极轻,“我会安排人制造混乱,届时你的‘尸体’会被送出宫,再由我的人接应。”
苏崇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不行。”
战非梧一怔:“为何?”
“我若假死,穆君庭必会迁怒我母亲和弟弟。”苏崇眼神冷峻,“他既能将母亲的朱钗放入锦盒,便说明苏府上下己在他的掌控之中。”
战非梧眉头紧锁,他自然明白苏崇的顾虑。穆君庭此举,就是要逼苏崇在忠孝之间做出选择——要么以命刺杀酆晏皇帝,全了忠义之名;要么眼睁睁看着母亲因他而死,背负不孝之罪。
无论选哪一条路,最终都会让苏明月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