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刚敲过三响,苏明月的身影如一片落叶飘进苏府后院。她足尖刚沾地,就听见母亲压抑的抽泣声从祠堂传来。
"娘亲。"苏明月掀开帘子,看见苏夫人跪在祖宗牌位前,手中攥着那枚虎符暗印。
烛火"啪"地炸开一朵灯花。苏夫人猛地转身,手中的佛珠串"哗啦"散落一地。她颤抖着抚上女儿的脸,指尖触及那道未愈的箭伤时,眼泪终于决堤:"你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
“母亲,我此时回来,是有要事相商。”苏明月拉着母亲的手坐下,“母亲,父亲只是受了一些伤,现在在秦漠休养,大哥想来也正在赶往秦漠的路上。”
“孩子,你父亲他真...的.....?”林乐婉声音颤抖,双手紧紧的握住苏明月。
苏明月点点头,“母亲,事不宜迟,我己经让福伯把所有人都叫了过来。”
苏明月从怀中掏出一叠泛黄的纸契,在祖宗供案上一字排开,当七十六张卖身契在烛光下铺开时,老管家福安突然跪地痛哭:"小姐!老奴们宁可死在苏府!"
"糊涂!"苏明月声音陡然凌厉,"你们活着,苏家的根就断不了。"她抓起福伯的手,将卖身契重重拍在他掌心,"凌风会带你们从密道出城,秦漠边境有人接应。"
角落里,厨娘刘婶突然拽着女儿跪下:"小姐,老奴这条命是将军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她话未说完,就被苏明月扶起。
"正因如此,才更要走。"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梆子声打断。凌霜闪身入内:"苏姑娘,禁军开始宵禁巡查了。"
"来不及了。"苏明月猛地推开祠堂暗格,"所有人,立刻走!娘亲,保重!"
林乐婉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当最后一位老仆的身影消失在密道中,苏明月突然跪地,朝祠堂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时,她脸上己不见半分软弱,只剩下一片凛冽寒意。
"凌霜,备车。"她扯下素色披风,露出里面绣着金线的宫装,"该去会会太子殿下了。"
东宫的书房里,穆恒正在把玩一个鎏金香囊。当侍卫通报苏明月求见时,他手中的金钩突然划破了指尖。
"让她等着。"他舔去血珠,慢条斯理地展开一封密信——那是刚从酆晏送来的,上面详细记载着苏崇领取"骨灰"的全过程。
半刻钟后,当穆恒踱步到前厅时,看见苏明月正站在窗前赏梅。宫灯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恍若三年前那个在琼林宴上惊艳全场的将门贵女。
"苏姑娘好大的架子。"穆恒冷笑,"让本宫好等。"
苏明月转身,手中捧着一个冰玉匣子:"殿下若不想救陛下,我现在就走。"
穆恒瞳孔骤缩。他分明看见那玉匣中躺着一株通体血红的灵芝,正是唐门典籍记载的"赤血灵髓"——牵机毒唯一的解药引子。
"你以为..."穆恒刚开口,就见苏明月突然掀开匣盖。一股异香瞬间弥漫整个厅堂,他顿觉心口一热,藏在衣襟里的护心镜突然烫得惊人。
"殿下最近是否常觉心悸?"苏明月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每日卯时三刻,左肋下三寸会刺痛?"
穆恒脸色骤变。这些症状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牵机毒通过龙涎香扩散。"苏明月合上玉匣,"陛下中的是子毒,殿下身上的...是母毒。"
她看着太子瞬间惨白的脸,轻轻补上最后一刀:"若无解药,陛下驾崩那日,就是殿下暴毙之时。"
穆恒的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玉佩,玉面己经被他磨得发烫。他盯着苏明月手中的冰玉匣子,突然嗤笑一声:"伶牙俐齿。孤怎知这不是又一个圈套?"
苏明月不疾不徐地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帕上沾着暗红的血迹:"殿下不妨传太医验看,这是今晨从陛下枕畔取得的。"她将帕子轻轻放在案几上,"血色泛青,边缘呈蛛网状——这正是牵机毒入髓的特征。"
殿外一阵风吹进来,烛火剧烈摇晃。穆恒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蛾。
"你要什么?"太子的声音突然沙哑。
苏明月缓步走向窗前,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第一,撤回追杀苏府众人的禁军。"她指尖轻抚窗棂上雕刻的梅枝,"第二,我要见陛下。"
"不可能!"穆恒猛地拍案而起,"父皇如今昏迷不醒,太医院......"
"太医院那群庸医连毒源都找不到。"苏明月转身,眸中寒光乍现,"殿下可知,为何陛下病榻前的龙涎香炉三日一换?"
穆恒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细节连他都不曾注意。
"因为香灰里掺了'断魂砂'。"苏明月突然逼近一步,发间木兰花簪闪过一道冷光,"每次点燃,毒素便深一分。"
穆恒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博古架。珍贵瓷器碎裂的声响中,他看见苏明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现在,殿下还觉得我在危言耸听吗?"
寅时末刻,一顶青布小轿悄无声息地抬进了紫宸殿偏门。
苏明月跟在穆恒身后穿过重重帷幔,浓重的药味混杂着龙涎香扑面而来。龙榻上的穆君庭面色灰败,眉心泛着一抹诡异的青色。
"陛下中的是'子午牵机'。"苏明月取出三根金针,在烛火上轻轻一燎,"子时发作,午时加重。"她突然抬眸,"殿下难道没发现,陛下总是在这两个时辰病情突变?"
穆恒的额头渗出冷汗。他当然记得,三日前父皇就是在午时突然呕血昏迷。
苏明月的手法极快,三根金针己经刺入穆君庭的百会、膻中、气海三穴。随着她指尖轻捻,皇帝的眼皮突然剧烈颤动。
"住手!"穆恒厉喝。
"晚了。"苏明月突然拔针,针尖带出一缕紫黑血丝,"毒己入心脉,除非......"
她故意拖长声调,余光扫过殿角那尊鎏金香炉,那枚破碎的玉佩碎片似曾相识。随即不动声色的将一粒赤色药丸塞进皇帝舌下,“这枚'赤血丹可保陛下三日无恙。三日后......我要看到苏府众人平安抵达秦漠的密报。”